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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从医院去车祸现场的路上，阴沉的天，又开始下雪了。

雪花很重，重到苏亦每走一步，都难以喘息，她死死凝着担架上浑身是血的熟悉身影，恍然以为身在噩梦。

她双腿脱力跪倒在担架边，抱着早已冰凉的躯体，再也熬不住撕心裂肺的疼。

“妈，我来跟你回家了……”

一开口，泪再也忍不住。

泪水滴在染血的羽绒服上，她吓得刚进擦干净，却越擦，手越抖。

“妈，我知道错了，我不要江塞则了，再也不闹了……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了！”

“……妈！”

任凭哀求，却再也无人回应。

这一次，天上地下，她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

三天后。

处理完母亲后事，苏亦抱着染血的羽绒服坐在景家老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

邵云谦热了杯牛奶递给她：“这些天你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

顿了顿，又劝了句：“阿姨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苏亦抬眼望着他，目光却空洞，不知道看向何处。

“那天，妈说要接我回家，还特地给我送了保暖的羽绒服。”她抱紧怀中的羽绒服，泪水又滚落。

“这衣服和她身上的是亲子装，可她都没有来得及看我穿上……”

邵云谦红着眼坐下，语气复杂：“振作起来，阿姨在天之灵，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闻言，苏亦长睫颤了颤。

“这些天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邵云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0

只剩一个人，客厅更寂静的可怕。

后悔和自责在寂静中发酵。

只有她发颤的呼吸声。

如果没有爱上江塞则就好了，她就不会离开妈四年，也不会有这场意外，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们正讨论晚上吃什么……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良久，苏亦才将怀中的沾血的羽绒服不舍放下。

“啪”的一声。

一张存折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愣了会儿，苏亦回神捡起，翻开存折，眸光猛然一震。

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数千块的汇入。

最后汇入记录是三天前，母亲出事那天早上。

一张卡片贴在上一张的背面，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

“回家了，妈养你，我们好好活下去。”

干涩的眼眶涌上股热意，泪水再次决堤。

五脏六腑都像被自责揉碎，让苏亦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妈，苒苒回家了……”

如果上天能听见人忏悔的声音，她有千万句懊悔，更希望所有只是场梦。

等梦醒来时，母亲还在，她没有渐冻症，江塞则依旧是那遥不可及的少年……

这一夜，注定煎熬。

苏亦紧紧抱着衣服，孤坐到天亮。

“咚——”

早上八点的钟声敲响之际，她终于起身收拾自己，随后出门，打车前往和江塞则的住宅别墅。

接连三天大雪，别墅外积了厚厚一层雪，无人踏足。

苏亦踏雪而过，推开门，空寂迎面扑来。

进入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薄荷烟气息。

床头柜上为江塞则准备的胃药崭新如故，衣柜中，两人的衣服被分隔在两边。

她喉间一哽。

明明是夫妻，也曾紧密贴合，但她自始至终都没走进过江塞则的心。

多可笑？

苏亦开始收拾东西，等整理完，才发现在这儿生活四年，仅用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

环顾一圈，毫无归属感。

又或许这里从来不属于自己……

关门，拖着行李箱离去。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皑皑，她独行的痕迹分外戳心，缓了一会儿，她才掏出手机，拨通那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

这次，响铃了一次竟然就被接起：“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但苏亦已经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说：“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面吧。”

一片死寂。

良久，江塞则才重新响起：“等你出院再说。”

闻言，苏亦目露嘲讽。

他竟然还以为她在医院？

看，这男人把不爱表达的多明显。

“江塞则，我不想等了。”第一次呼喊他的全名，苏亦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陌生，“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第11章

话落，苏亦直接挂了电话。

十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挂断江塞则的电话。

几分钟后，江塞则破天荒发来询问的信息：【你现在在哪儿？】

淡扫一眼后，她暗灭了手机。

已经被挖空的心，再也拥有不了曾经的热情和盼望了。

拖着行李箱朝前走，慢慢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苏亦站在路口，仰头看着难得的暖阳。

四年前和江塞则重逢时，也是这样一个冬日晴天，可惜她那个时候不知道，有时候得到才痛彻心扉……

心间的涩痛刺的苏亦眼眶发胀，只能深吸口气压下。

这时，对面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呼唤：“涵涵回来——！”

她抬起头。

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满脸恐慌，惊惧的视线定在马路中间正捡气球的小男孩身上。

伴着刺耳的鸣笛，男孩懵懂抬头望着疾驰而来的轿车。

“危险！”

大脑还没反应，苏亦的身体已经率先跑过去推开小男孩。

“砰——！”

响彻街道的巨响撕扯着每个尖叫着的行人的心脏，眼看着那被撞的瘦弱身躯被撞飞！

空中翻滚间，苏亦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揉碎，瞬间剧痛过后便失去知觉，仅剩的意识开始回放短暂的一生。

气球在眼前飞远，恍惚间，竟从云中看到母亲。

那慈祥的目光像暖阳，驱散了骨血中的冰冷，她拼尽力气般抬起血淋淋的手：“妈，你来接我了吗……”

“我也想好好活着，这次没听话……你可不可以……别怪我……”6

“嘭！”

砸落在地，纤细的身体下，血迹蔓延。

……

上午十一点，民政局外。

车内的江塞则第七次看手表。

苏亦还没来，手机也没人接，因她那通电话而烦躁的心划过抹冷意。

就在他发车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苏亦。

江塞则立刻接听，薄唇抿了一下，出口的语气却带着他自己都没理解的情绪：“苏亦，不想离婚就直说，少玩花招。”

然那边传出的竟是邵云谦沙哑的声音。

“苒苒出车祸了，生命垂危，来第一医院急救室吧。”

顷刻间，下坠感和着刺痛裹住了江塞则的心。

车祸，生命垂危？

这些字眼他从没与苏亦挂钩。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