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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深微微眯眼,“您物色的人选是黄家二叔?”
周夫人没反驳。
“黄老二去年丧偶,比禧儿的年纪大两轮,四十多岁了。”陆宴深面目晦暗不明,“您在开玩笑吗。”
“我没工夫和你玩笑。”周夫人声色俱厉,“黄老二除了岁数大,品行、前途样样出众,你父亲曾经有恩于他,他如今是局级干部,二十年之内不会退,结了姻亲,禧儿是正经的官太太了,你是黄老二的大舅子,我也安心了。”
陆宴深盯着周夫人,周tຊ夫人毫不回避,也盯着他。
“你同意吗?”
周夫人一拱火,陆宴深恼了,“我不需要您安排一个妹夫保我,真的报复到我头上,是我命该绝,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他一张脸阴骇戾气,比灰蒙蒙的天色更焦黑,仿佛泼了一滩浓墨,“何况外公训练过我的身手,有寻仇挑衅的,未必打得赢我。”
“不嫁黄老二,那送禧儿去外省。”周夫人一锤定音,“我联系一下外省的疗养院,买房或是租房,凭禧儿的喜欢,周家出钱。倘若她有福气,自己谈个家世好的,没福气,嫁个普通人,我不插手了。”
陆宴深摁在桅杆上的手一紧,片刻,他笑了,“原来母亲是要送走她。”
“我当初做主抚养了她,自然有资格做主送走她。”周夫人气场压人,“我并非她亲生母亲,养大她不是义务,我尽了情分,她安安分分走,是偿还我的情分。”
“她不够安分吗。”
周夫人一语道破,“你不安分。”
男人手又一紧。
腕骨发胀,发白。
“你是周家的公子,我舍弃禧儿,不能舍弃你。你外公一直有意让你继承李家的产业,庇护你的表兄弟们。那群混吃等死的二代子弟可以任性,你不可以。不只是你,叶家的柏南,耿家的长女,菁菁的堂兄,哪个不是舍己为家族?”
周夫人面向他,表情肃穆,“人人敬你周公子,敬叶大公子,耿大小姐,敬的是什么?荣耀与代价是一体的。”
撂下这番话,周夫人扬长而去。
陆宴深注视着她背影,眼底的光深沉莫测。
直到周夫人完全消失在那扇门,他收敛了神色,转回身点烟。

桑伊的外套放在车里了,只穿了单薄的工作服,她拎着一瓶矿泉水,瑟瑟缩缩过去,“我开车送你回周家。”
陆宴深一瞥她,“冷?”
他解开风衣,桑伊不要,“有烟味。”
末了,又劝他,“你少抽烟,瘾是越抽越大的。”
陆宴深气息重,“知道。”
他又吸了两大口,掐了烟。
风吹得桃树大幅度晃动,雨点子又急又多,浇在风衣上,陆宴深一手倾斜了衣服,一手揽住桑伊的腰,带入怀中。
她挣扎,“周阿姨在...”
“去华家的病房了。”
“有窗户...”桑伊从他怀里挣出,“你身边的人现在很敏感。”
“比你还敏感?”他扬眉。
桑伊听出调侃、逗弄的意思。
“是气氛敏感。”
“不然呢?”陆宴深又皱眉,“你指什么。”
她一愣。
耳根“腾”的红了。
因为陆宴深在床上总是说她太敏感,像发大水了,一碰一哆嗦,一摸一泛滥的,他口中蹦出这两个字,她容易领悟歪。
桑伊不搭腔了,一路走,一路捡,也顾不得鞋脏,捧着花瓣埋在树根下,陆宴深耐着性子等她,“你偷看我书架上的《红楼梦》了?”
她眨眼,睫毛沾了雨水,“我看到黛玉葬花了。”
“那是沈承瀚在古董市场淘的,程甲本,禁不住你乱翻。”陆宴深伸长胳膊,风衣罩住她,他大半身躯淋在雨中。
桑伊一阵心虚。
她那天翻书的时候手滑,抠掉了一块。
缺了俩字。
“翻坏了我赔你。”
“赔我?”陆宴深戏谑,“你欠我的多了,你赔什么。”
她扶住树干,脱了鞋,袜子潮漉漉的,“赔不起。”
“你倒诚实。”
陆宴深递给她帕子,她折叠垫在鞋里。
上星期稀里糊涂的生化妊娠了,尽管没大碍,肚子断断续续疼几天了,也忌讳着凉。
“好些了吗?”他忽然问了一句。
桑伊清楚他问得什么,告诉他不好又有什么用,他是华小姐的未婚夫。
和她之间,是一段没来得及开始便结束的孽缘。
既然是孽缘,注定不为世俗所容,藏在夹缝里,悄悄生,悄悄死。
“好些了。”
陆宴深望了她一眼,没再问。
“沈承瀚回国了吗?”桑伊才反应过来,“他不是你发小吗。”
沈承瀚是南方人,大师算他的八字缺水,所以取名“瀚”,他和陆宴深同一所小学,初中,认识了十五、六年,陆宴深毕业回北方,沈承瀚去新加坡留学。
沈家在当地的财富仅次于李氏家族。
“月初回来的。”陆宴深把风衣套在桑伊身上,拿了她的车钥匙,“你在原地别动,我去开车。”
他冒雨离开。
与此同时,住院部西侧的小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一道身影一瘸一拐绕过桃树,从后方逼近桑伊。
宽大的风衣遮住了视野,她浑然未觉。
蓦地,闪电划过,震得桑伊一激灵。
她钻出风衣,看头顶闷雷滚滚的天空,出乎意料对上耿世清的眼睛。
阴毒的,奸险的。
桑伊尖叫,风衣用力扔向耿世清,朝相反的方向跑。
耿世清早有准备,一把拽住她,她后背狠狠砸在树桩上,又往前弹开。
下一秒,寒光毕现。
耿世清抓着刀,扑上去。
他腿瘸,动作不利索,栽倒在地,龇牙又拽桑伊,手起刀落。
桑伊本能撇开头,蜷缩着打颤。
耳畔“噗嗤”一声,刀尖扎进血肉的撕裂响,以及耿世清的叫骂,“你他妈的——”
第94章 叶柏南替她挡刀
桑伊睁开眼,雨点子噼里啪啦浇在脸上,朦胧潮湿的视线里,是叶柏南捂住右臂,鲜血从指缝间往外流。
染红了纯白的西装。
这一刀,本应该贯穿桑伊的胸口。
耿世清行凶之际,手晃得厉害,叶柏南来不及抓住他,万一抓偏了,救不下桑伊,反而扎得更深。
危急关头,叶柏南舍了胳膊,贴上刀刃,替她挡了。
刀口深可见骨。
扎入了肉筋。
锥心的疼。
分不清是汗水,是雨水,叶柏南的衣服湿透了,西装和衬衫粘连在一起,稍稍一扯,伤口又渗出血。
桑伊颤声颤气,“叶先生...”
“叶柏南!你老子都不敢惹我,你算哪颗葱,敢惹我?”耿世清骂骂咧咧,托住那条瘸腿爬起来,又刺向桑伊。
叶柏南一把拽住他,“她好歹是周家的小姐!你捅了她,后果耿家担负不起。”
“我他妈在圈子里成笑柄了!人人挖苦我,没娶上世家小姐,给周家开车的司机女儿也娶不上!什么狗屁的和平分手!你信吗?他们嘲笑我!”
耿世清双目猩红,愤怒到极点。
他虽然残疾,终究是个大男人,力量不弱,刀刀乱砍,仿佛癫狂了。
叶柏南只防守,不攻击,加上受了伤,战斗力削减,肩膀又被狠狠剐了一刀。
两名保安闻声赶来,这幅场面太粗暴血腥,一时呆滞在原地。
“报警了!”不远处有家属大吼。
“他住8号病房,保姆日夜伺候着,爹妈气派十足,像是官员大老板,他想扎死女孩,估计有感情纠纷。”
“要不是那个白西装的男人及时出现,女孩就死了!”
叶柏南左手牢牢控制住耿世清,不许他靠近桑伊,血肉模糊的右手忍痛一劈,劈在他后颈,他脑袋一麻,跪倒在地。
保安一南一北包抄,耿世清龇牙咧嘴捡起刀,在空中比划,“你们滚开!”他刀尖冲着桑伊,“我妈求你来瞧瞧我,你不肯瞧!不给我妈留情面,装清高的贱货!你早不是雏儿了!”
桑伊吓得发抖,五脏六腑一揪一揪的。
“是他对不对!”刀尖转换了方向,冲着叶柏南,“他睡了你!”
叶柏南护在桑伊前面,“耿世清,我和她没有逾越过底线。”
“不是你...”刀尖来来回回,“奸夫一定是你学校的!我戴了绿帽子,我废了他!”
鸣笛声从大门外响起,一簇车灯照射进来,车才停稳,陆宴深跳下驾驶位。
他举着伞,步履飞快,直奔桑伊。
昏暗的夜幕下,她在一个男人怀里。
满身泥土,长发凌乱。
陆宴深目光掠过男人血渍斑驳的西装,叶柏南肌肉紧绷,一张脸苍白得没了生气。
“叶总工。”他出声。
桑伊扭头,整个人沿着叶柏南的胸膛瘫软滑落。
叶柏南弯腰扶她,动作幅度撕裂了伤口,先她一步摔倒下去。
陆宴深一手拉起桑伊,一手指挥保安叫医生抢救。
“出什么事了。”
她神情僵硬麻木,抽噎着,“耿世清要杀我...”
男人皱眉,侧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