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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己也流泪了，可还是先来扶他：“关盛泽，你没事吧？”

　　他摇头，看了她一眼，默默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戴暧暧啊，三班的戴暧暧。”

　　他根本想不起什么三班的戴暧暧，浑身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腰来，但还是勉强向她道了声：“谢谢。”

　　“我不要你谢谢。”

　　关盛泽住了脚步。

　　“我、要不，我认你当哥哥吧。”

　　认兄妹，是当时中学生间的一种无聊的游戏。

　　可他认了。

　　从此，他再落魄，戴暧暧也会骄傲地向人介绍“这是我哥”，他刚刚东山再起，风光的那几年里，也曾把她推到人前，承认“这是小妹”。

　　可他从来没有意识到，甚至不曾细想过，那天她为什么会“凑巧”地出现在那个巷子口。就像他从来都不在意她每每望向他时，那种炽烈而饱含期待的目光一样。

　　这段时间，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发觉，早点跟她说清楚。

　　这种后悔，在遇到蒲桃之后渐渐堆积得越来越多。

　　“是我的错，这些年一直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了。”他闭上眼，压下满心的胀痛，“我可以给你一切补偿，哪怕让我向媒体澄清你的名誉都行，但是你不要再动她。”

　　周遭一片寂静绿轴里，戴暧暧听见他的一声呢喃。

　　“真的，我爱她。”

　　“爱？”一滴冰凉的泪从她眼角直坠下来，落在面颊上，忽然停住不动了。戴暧暧伸手去抹，顺势把目光转向别处，“你才认识她几天你就爱她？关盛泽，爱的基础是信任，你连你身边十年的朋友都不完全相信，却跟我说你短短几个月就爱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别骗自己了。”

　　“我没必要骗谁，跟你说这些，完全出于一片坦诚。”他起身，逼近她一步，“我能理解她，因为我们有相似的遭遇，我心疼她独自走过的这些年，面对的这些困难，我喜欢她的不屈、坦率和锋芒，我欣赏她，就像欣赏当年的我自己一样。”

　　他侧过身去，拿起了茶几上的杯子，一口饮尽了杯中残酒。

　　“总之，我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动她，有什么事，找我。”

　　男人的脚步声沉重，一步步越走越远。

　　门开时，才听见里面女人匆匆追上来。

　　“关盛泽。”她在他背后喊，“你今天这么理直气壮地来找我，是不是蒲桃从来没跟你提过她对我的那个承诺啊？”

　　这笃定的话音教他脚步一顿，不禁回眸看她。

　　“什么承诺？”

　　戴暧暧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一笑，就更显凄美：“看来你的小姑娘对你也并没有那么坦率啊。”她轻轻地挪动脚步，退回门里，抬手合上门。

　　门缝里，她的身影越来越窄小。

　　“自己回去问她吧，看看她敢不敢告诉你？”

第54章 永远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

　　关盛泽靠在座位里，半仰着头看向外面的路灯，小小一点灯光，照得路面一点明，一点暗。

　　明暗交替之间，他的心思也随之反复变换。

　　蒲桃有许多事都没有对他明说过，这他大约知道，但听戴暧暧的语气，那个所谓“承诺”明显与他有关。

　　两个女人之间围绕着他能做出什么承诺？

　　这不能不让他这个当事人生出点好奇。

　　可明知道这是戴暧暧的挑拨离间，倘若真的问出口，又会不会伤了两个人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感情？

　　他不胜烦躁地闭上眼，不让自己往下再想。

　　“泽哥。”副驾驶上的人一回头，就看见关盛泽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叫醒他。

　　可回应他的声音却很清明：“说。”

　　“刚接到消息，医院里那位老先生醒了。”

　　关盛泽心头一震：“人怎么样？”

　　“清醒的，生命体征也很好。”前座上的男子咧嘴一笑，“不枉您下了这么大的功夫！”

　　“老人家多福多寿。”

　　他这么一说，车里的司机、保镖连忙跟着应“是”。

　　*

　　蒲桃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今天换完药，下午就可以出院。

　　住院的这些天，她的活动范围就只有这间病房，即使病房再宽敞，她也觉得像坐牢似的。现在听说能出院，怎么不像得了特赦一样？

　　阿奇看她一大早就喜不自胜地开始给自己收拾行李，拦了又拦：“祖宗，你收拾得那么早干嘛，午饭还没吃呢。”

　　“午饭关盛泽会买回来啊。”

　　“你歇会儿，脚上不是还不利索吗？”

　　“好了，你看！”她说着，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灵活地左转转、右转转。

　　虽然还裹着薄薄的一层纱布，可手术留下的那道浅粉红色的伤疤已经看得出是愈合了的。

　　关盛泽站在门口，看着她献宝似地活动着自己的脚腕，忍不住皱眉：“又逞什么能？”

　　他的声音一响，阿奇马上不吱声了，默默从屋里退出去。

　　关盛泽上前，蹲下身子拎起她的那只拖鞋，往她脚上套：“穿上。”

　　蒲桃“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脚装进去。

　　等到关盛泽起了身，她才敢去打量他的神色——好在没生气。她长舒了一口气：“你不是说下午才过来吗？”

　　“事情办完了，我提前过来看看。”说着，又冷哼一声，“要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这么淘气。”

　　蒲桃扁扁嘴，不说话。

　　“自己的脚好没好自己心里没有点数？昨天晚上谁疼得睡不着，非要人给揉揉腿才能睡的？”

　　他佯怒，她就配合着不顶嘴。

　　等他走到窗边的沙发旁去坐下，她才踢踏着拖鞋小跑过去，坐在他身边，把那双腿往他腿上一搭：“我知道了。但是你昨天真的揉得特别舒服，再帮我揉一会儿嘛。”说着，牵着他的手，往自己腿上送。

　　在吵架这方面，关盛泽总是吵不过她。

　　每当她有理时，她便用那套道理把别人的话都堵死，不给人一点反驳的余地，而她没理时，往往撒泼撒娇，百宝齐出，让人想数落她，都不忍心张嘴。

　　他只能干瞪她两眼：“下次不许了？”

　　“嗯，不了、不了。”她挺直了腰，一脸认真地连连点头。

　　关盛泽的手才在她小腿处轻轻地揉捏起来。

　　“下午出院，我想带你……”

　　“我想先回家去看看外公。”

　　说到这，关盛泽按揉的手停了一瞬。

　　蒲桃看着他那只停顿住的手，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转头直视他：“我外公他……没事吧？”

　　这回轮到关盛泽不说话。沉默一秒，再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桃桃。”

　　只这么一句，蒲桃的眼眶就全红了：“他、他是不是不好了？”

　　关盛泽无意吓她，赶紧解释：“没有，别哭。”他说着，一只手攥着她的手安慰着，另一只手去替她擦眼泪，“是前段时间老人有过一次危险，我自作主张没有告诉你。但是你放心，入院和治疗都很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蒲桃一听外公有危险，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瞬时一股怒火往上冲，对着他拔高了声音，“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如果外公出事了怎么办？我要是当时知道了，我……”

　　关盛泽见她急了，不得不抢白，又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抱住，稳定她的情绪：“你听我说。那时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一定要好好休养，术后如果造成二次伤害，你这只脚就好不了了，我这才没敢惊动你。我确实不该瞒你，对不起，不过好在外公他老人家有惊无险。”

　　他一边说，手一边一下下从她的发顶摩挲到颈后，蒲桃浑身的寒毛都被他温热的手心和这一声“有惊无险”抹平了。

　　她依在关盛泽身边，默默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调整了几次呼吸。又像解释，又含着点愧疚似地自言自语：“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你是为我好，你为我和我的家人做了好多，我心里都知道，但是我有时候……还控制不住。”

　　“没事。”关盛泽笑一笑，只是笑里有点苦涩。

　　换作是他的父母，他只会比蒲桃更急。

　　可是他没机会了。

　　他低头吻在她的发顶，声音低而温柔：“我明白。”

　　病房里，半晌无声。

　　过了许久，才听见蒲桃闷闷地对他说：“过两天，你跟我回家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