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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谢太医好像已有心上人了，上次在太医院内，我就曾见过一面，那姑娘虽双腿不便，但梳着桃心髻，额间一点娇嫩梅花，惊为天人……”

沈朝暮身子一僵，瞬时如坠冰窟。

她从不挽发髻。

所以，药童口中谢九玄的心上人是谁……

沈朝暮失魂落魄地将药方置于谢九玄的案台之上。

接着，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太医院，身形狼狈。

回到都护府不久。

沈母忽然找了过来，一脸担心的拉着沈朝暮到了角落里说话。

“云儿，谢家那边，是不是对你身任锦衣卫指挥使有意见了？”

沈朝暮心下一沉，佯装无事道：“没有，九玄还有谢家爹娘并无多言。”

“当真？”

沈朝暮点头肯定：“真的娘，我与九玄好着呢，您不必挂心。”

说着，她便岔开话题道：“倒是您，一个人管着锦云书院那么多事儿，一定要注意身体，莫要太过操劳。”

沈母乃锦云书院院长，自沈父殉职后，一人含辛茹苦将她拉扯大。

沈母渐渐放了心，说：“娘就是来看看你，既然你无事，娘就先走了。”

“好。”

沈朝暮乖巧地点点头，将沈母送出了府。

既任锦衣卫一职，便是要随时待命。

女子想要入朝为官本就不易，更何况是英勇神武的锦衣卫，可这些年她还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路坐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正值今日无事，沈朝暮翻开了桌上札记。

她脑海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药童口中谢九玄的心上人，是他札记上的那个苏雨薇吗……

自爹爹去世之后，沈朝暮便有了写札记的习惯。

第一条札记，她清楚地记得是十岁那年写下的。

——“我日后定要成为和爹爹一样神勇伟大的锦衣卫！”

沈父便是那年在一次绞杀乱党中不幸殉职的。

那时，周围人都觉得她很可怜。

可沈朝暮从未觉得自己可怜，在她心中，爹爹是最伟大神勇的英豪。

每每想起沈父，沈朝暮总会眼眶泛红。

她继续往后翻了几页，手忽地顿住。

只见札记上，她用毛笔郑重写着一行字——嘉靖六年夏，谢九玄来我家提亲啦！

恍惚间，沈朝暮耳旁似乎又响起定亲那日谢九玄忐忑紧张的声音：“朝暮，你嫁我为妻，九玄此生定当只为你一人描眉。”

沈朝暮蓦然浅笑了下，可那笑容却又渐渐攀上一丝苦涩。

记录完今天的札记，下属忽然呈上来一封密信。

一名逃亡在外的要犯，此刻在城西露了头。

因此行需严加保密，沈朝暮并未通知其余人，拿起桌上长剑便大步走出了都护府。

途径一胭脂铺，瞥见一人影甚为眼熟。

沈朝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瞳孔骤然缩紧。

只见胭脂铺内，谢九玄正在给一个陌生女子描眉！

第三章

沈朝暮浑身血液犹被冻结，脸上血色尽失。

她想上前质问谢九玄，却在提步的瞬间，顿住了。

她攥紧手中的佩剑，如果自己此刻真的上前问出口，就实在太可怜了。

沈朝暮与谢九玄相识二十年。

曾几何时，面对谢九玄其他的仰慕者，她总能胸有成竹地宣告主权。

只因那时沈朝暮确信，谢九玄心中唯有她一人。

而现在……沈朝暮低垂着眼，迫使自己不再去看，匆匆逃离了现场。

将要犯捉拿回京已是傍晚。

等再回到谢府时，天上已是繁星点点。

推门进屋，却见谢九玄垂眼坐在紫檀平角条桌前，神色晦暗：“东西是你送来的？”

沈朝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

谢九玄脸色一沉：“以后不要随意动我的东西。”

话落，不等沈朝暮反应过来，谢九玄已经起身离去。

沈朝暮整个人失了神。

她以为谢九玄特意等她，是为了解释今日休沐骗她一事，却没想到是警告她不要动他的东西。

一瞬间，沈朝暮只觉周身寒冷无比。

次日。

沈朝暮和下属陈江前往太医院探望宋锦。

他在太医院躺了整整两日，一见沈朝暮便两眼生亮。

下意识要起身行礼，却因动作过大，疼得一抽。

沈朝暮忙摆手：“行了，哪那么多规矩。”

宋锦不好意思笑了笑：“大人放心，属下很快就能痊愈，继续跟着大人捉拿钦犯！”

沈朝暮望着眼前浑身是伤却眼神坚毅的宋锦，蓦然想起前指挥使曾说过的一句话。

若没有一颗为民除害为国报忠的心，当不了锦衣卫。

沈朝暮笑道：“好，大家都等着你！”

半个时辰后，沈朝暮领着陈江准备离去。

刚到院口，沈朝暮忽地脚步一顿，愣然看着前方的两人。

沈朝暮身侧的陈江却眸色一亮，欢快道：“谢太医！真巧啊！”

谢九玄淡淡点了点头，视线从沈朝暮身上一掠而过。

陈江又说：“谢太医，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沈朝暮攥了攥手，视线落在谢九玄推着的轮椅上的女子身上。

女子梳着桃心髻，额间一点娇嫩梅花，亦正是那日在胭脂铺谢九玄替她描眉的女子！

突然，那女子拉住谢九玄的手，声音温柔：“九玄，你再陪陪我，我真的害怕针灸……”

沈朝暮脑中一懵，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下意识插进了两人中间！

感受着谢九玄冰冷的视线，沈朝暮咬了咬牙。

直接一不做二不休，伸手理了理他整洁的领口，莞尔一笑：“夫君，今晚切勿忘了回府用膳，我会亲自下厨做你爱吃的红烧鱼。”

空气一瞬安静。

陈江瞪大了眼，在沈朝暮与谢九玄二人之间来回扫视。

大人早已成婚一事，都护府人人皆知，可至于其夫君是谁，至今无人知晓。

而轮椅上的女子，也即是尚书大人之女苏雨薇，眼中忽地窜上一抹狠意。

沈朝暮则抿紧了唇，紧张而倔强地盯着谢九玄。

谢九玄蹙眉望了一眼沈朝暮，有些不耐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沈朝暮心头蓦然松了口气。

刚欲开口说些什么，苏雨薇就突然紧捂胸口，神情痛苦：“九玄，我胸口好难受……”

沈朝暮看着谢九玄脸上瞬时浮起紧张担忧，心下一沉，就见谢九玄快速推着苏雨薇朝内院奔去。

望着谢九玄慌张的背影，沈朝暮心中满是苦涩。

回都护府的路上，沈朝暮发觉陈江眼神总时不时瞥向自己。

她眉头一蹙，警告道：“回去之后不许到处乱说。”

陈江欲言又止：“大人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傍晚。

沈朝暮做了一桌子的菜，坐在桌前等着谢九玄归来。

沙漏一点一点走尽。

桌上饭菜逐渐变冷，沈朝暮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一点一点往下坠。

入夜的更声响起，谢九玄依旧没有回来。

他一夜未归。

沈朝暮一夜未眠。

次日天刚亮，沈朝暮刚起身不久，只见卧房门口被塞进一封信。

她眉头一蹙，捡起打开。

看着信上的内容，沈朝暮心头骤然一紧！

“沈朝暮，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不去和那个死鬼爹一样去死！”

“你无德无能，不配做九玄之妻！去死吧！”

第四章

沈朝暮紧拧眉头。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用如此歹毒的话语咒骂。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如此恨自己。

沈朝暮敛了敛眸，压下心中莫名的不安与心悸。

恰在此时，谢九玄的下属医官传来消息，称昨夜陛下突发疾病，谢太医留守宫中，故一夜未归。

听着下属医官的话，沈朝暮原已跌落谷底的心，又腾了腾空，只觉五味杂陈。

原来，他是入了宫才没回来……

想了想，她转身步入厨房，重新烧制了几道热菜装入食盒。

清晨，太医院还是一片静谧。

沈朝暮步行至谢九玄值守的房外，一抬眸，便见苏雨薇将一个设计精美的食盒放在谢九玄的案台上。

沈朝暮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普通食盒，攥了攥手。

她抬手敲了敲门，屋内两人齐齐朝她看来。

谢九玄神色平淡，而苏雨薇却恍如未闻般，仅是瞟了一眼便回头望着谢九玄，语气娇嗔。

“人家专门为你做的，九玄你一定要吃哦。”

谢九玄收下苏雨薇的食盒，温声道：“苏小姐，你先请回吧。”

苏雨薇羞红着脸点了点头，推着轮椅从沈朝暮身旁离开，恍如从未有沈朝暮这个人一般。

待苏雨薇走远，谢九玄这才看向沈朝暮，冷声问：“你来干什么？”

沈朝暮走进值房，将食盒置于案台上。

走近了，她方才发觉谢九玄神色不豫，发丝凌乱。

看着他眼底泛起的乌青，沈朝暮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