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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羽匆忙起身出去，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神色怨毒的谢夫人。

她穿着素衣，面容憔悴。

见到沈惊羽，当即便跪下哀求：“梦天师，让景衡娶如涵进门，全是我老婆子一个人的主意！”

“可我只是想我谢家有后，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别害我的孙子！”

见状，来上香的百姓们窃窃私语。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太清宫的人若真做出这种事，还有何资格担当国庙之名。”

“竟让自己的婆母跪地求饶，真是大逆不道！”

一句一句，像是刀子一样扎进沈惊羽心口。

师兄弟们满脸正色，一遍遍解释：“我们小师弟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可没人信，议论声越来越大。

甚至有人丢了香，嚷嚷着要去陛下面前告御状。

沈惊羽看着，心口泂泂往外淌血。

方才还干净整洁的太清宫，她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便已经一片狼藉。

太清宫养她十余载，师父和师兄弟更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

她如何能让太清宫累世声名毁在她手里。

沈惊羽硬生生逼退眼中泪意，咬牙上前：“谢夫人，那孩子我会救。”

“到时，我也愿承受太清宫鞭笞之刑，以正自身与太清宫清名。”

“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与楚玄弈和离！”

事到如今，一切已无可挽回。

她欠楚玄弈的，她还。

一张换命符，换一场自由，了此情劫。

沈惊羽看向众百姓扬声道：“从此以后，我沈惊羽与谢家再无干系。”

谢夫人眉眼瞬间染上喜色，被丫鬟从地上扶起：“这可是你说的！”

师兄弟们面色一紧，刚忙劝说沈惊羽：“不可！”

太清宫鞭笞之刑非比寻常。

那戒鞭是用铁丝编织成，上面满是坚硬倒刺，一鞭便能叫人遍体鳞伤！

只有严重违背宫规律法之时，才会动用。

可沈惊羽心意已决。

她是国师亲传弟子，纵使师兄弟们不愿，却仍需依她的命令，请出戒鞭。

沈惊羽跪在长街上，百姓奔走观望。

第一鞭，沈惊羽的背便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第二鞭，尖锐铁丝勾进沈惊羽的肉中，扯下时，灵魂都仿佛被撕裂。

谢夫人出了口恶气，扬眉嘚瑟。

周围百姓却换了话。

“愿意受刑自证清白，也愿和离，想必也没有谢夫人说的那么过分。”

“是啊，太清宫庇福我们多年，必然不会做出这些事情。”

听见这些，沈惊羽才松了口气。

待到行完刑时，她唇角溢出鲜血，已经无法动弹。

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劳烦，劳烦师兄弟替我拟一份和离书来……”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我不同意。”

第8章

是听到消息急急赶来的楚玄弈。

他眉宇间尽是慌乱，又惊又怒。

沈惊羽阖了阖眼眸掩下心痛，只是说：“三日后来取符。”

说罢，便在师兄弟的搀扶下，回了宫内。

她刚染鞭伤，没有气力制符。

权衡再三，沈惊羽又吃下一颗透支生命的补药，才开始闭关。

三日后。

沈惊羽闭关结束。

推开房门时，她已是面白如纸，脚步虚浮。

三日三夜未曾合眼，她如今只凭借一口气吊着。

不想刚出来，便撞见守在门口的楚玄弈。

他眼眸泛红，布满血丝，像是已经守在这里整整三日。

一见到沈惊羽便上前将人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

沈惊羽连半分挣扎的力气都无。

她咽下苦涩，声音不复清越：“和离书带来了吗？”

楚玄弈眉头紧拧，眼中满是惊人执拗：“我不会和离。”

“孩子我要，你，我也要。”

沈惊羽只觉呼吸骤停，心口像被千万根针一同刺入。

她眼眶发涩，看向楚玄弈，模糊泪眼中攒出一个淡淡的笑。

“是你跟我说过的，做人不能如此贪得无厌。”

她已经没有第二条命再去让他折腾了。

沈惊羽将折成三角的符咒递给他。

“让柳如涵随身戴着它，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

楚玄弈伸手正要去接。

却又听沈惊羽如死水般的声音：“孩子生下来，我们两清。”

楚玄弈一顿，许久没有动作。

好半晌，他抬手接过：“我将符送回去，马上就来接你。”

“梨儿，我有我的责任，但我爱你这件事，无可置疑。”

话落，他转身离开。

沈惊羽痛意噬心，神魂都宛如被撕裂一般。

体内的断情蛊又发作了。

沈惊羽已经不愿去猜这话有几分真假。

耳边回想起这些天听见的流言。

“谢将军为了新夫人半夜去八珍阁买龙凤糕。”

“有人说了句新夫人身份低微，谢将军亲自去求丞相将她收为义女。”

“桩桩件件，足可见情见意。”

沈惊羽胸腔中仿佛有无数虫子在一点点啃噬心脏，那痛绵延不绝，永无止境。

她眼中酝满了灰暗的雾，裹着无数哀伤和抓不住的未来。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蓦地一口血喷出，往后倒去。

眼中最后留下的只有楚玄弈的背影。

他步履匆匆，没有回头……

沈惊羽再次醒来，是被生生痛醒的。

几个师兄弟围在床边，神色担忧。

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我昏睡了多久。”

“两日。”大师兄回答后又焦急道，“小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

无论是断情蛊还是换命符。

沈惊羽都没告知他们。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又问：“有人来找过我吗？”

众人面面相觑，摇头。

沈惊羽想到楚玄弈离去的话，神色只余空洞麻木。

他又一次食言，她却丝毫不觉得意外。

只是心脏为何还是如此痛？

她缓了缓，轻声道：“我要进宫面见陛下。”

……

紫宸殿外。

“臣乃太清宫弟子沈惊羽，请陛下允臣与国公府楚玄弈和离！”

沈惊羽跪在那里，等候到双膝青紫。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终于出来，神色复杂。

“梨儿姑娘，陛下政务繁忙，没空见您，您回去吧……”

沈惊羽攥紧手，回想起当初。

陛下原是不赞成她与楚玄弈成婚的，是她执意要嫁。

以至于，身边的人都对她失望透顶。

可那时的楚玄弈，是只会冲他朗笑的少年：“梨儿，若陛下当真不同意，我愿放弃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与你从此浪迹天涯，我们去北境看雪山，去大漠看落日……”

回忆如藤蔓疯涨，缠上心脏，疼得她发抖。

情关难过。

沈惊羽深深叩首：“陛下不允我和离，臣便在这里跪到陛下愿意见臣为止。”

大太监叹了口气，又转入殿中。

不知何时，雨滴淅淅沥沥落下来。

春日的雨不比寒冬凛冽，却如针刺般穿身跗骨。

沈惊羽本就虚弱至极，硬挺着跪了一日一夜。

再也支撑不住，直愣愣往地上栽去。

雨越来越大，大太监撑着伞走过来，无奈劝慰：“姑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惊羽满身狼狈，凄然惨笑。

她本可以忍受孤寂，如果她不曾感受过那般炽热又独一无二的爱。

楚玄弈没错，他只是不该对她许下那些只要她一个人的承诺。

这时，一道熟悉人影远远走来。

是楚玄弈。

沈惊羽心中一惊，以为楚玄弈是来阻拦她。

不料楚玄弈目不斜视走过，在殿门口跪下。

“臣楚玄弈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