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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也带上了颤抖：“当年我就不应该回南沙让你将她带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想将她的尸身带回去。”

“她离开洛水之后，那个院子我一直留着，她以前曾说过，她想死后埋在那两棵梅树下。”

“这是她唯一的愿望了。”

他平静的眼神让贺松泠濒临崩溃：“一定要对我这么残忍吗？”

封云深没有说话。

贺松泠苦涩地笑了两声：“你带她走吧。”

说完，他就一个人走开。

封云深来到洛知许住了将近五年的院子，陌生中又带着一丝熟悉。

翠珠正在收拾洛知许的遗物，见封云深进来，虽然疑惑，却还是下意识问：“你是夫人娘家的人吗？”

封云深眼神一闪：“是，我来带她回家。”

翠珠瞬间泪如雨下：“既然是夫人的娘家人，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夫人？”

“如果你早点来，夫人也就不会受那么多委屈了……”

她只是城主府一个下人，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她也只能听从贺松泠的吩咐，蒙骗洛知许……

封云深口中艰涩：“是我的错。”

如果他当年能勇敢一点，说不定事情就不会走到如今这样。

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太晚。

第42章

封云深当天就带着洛知许的骨灰和所有遗物，离开了落雁城主城。

贺松泠只能暗暗看着洛知许的一切远离自己的生活。

落雁城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少了洛知许，其实也没给众人的生活带去什么改变。

只是，所有人都发现，城主出府巡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后面，城主基本都不怎么出府了。

偶有一两次出门，城主也只是去一趟明月阁，买下里面所有梅花样式的首饰。

而城主府内的变化，只有府内的下人们才知道。

他们的城主大人，每天待在府中什么也不做，就待在院子里种树，种梅树。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城主大人真的没有种植这方面的天赋。

他种植的那些树，一棵都没能活得下来。

可他却依旧乐此不疲。

这年冬天好像来得格外的早。

落雁城开始飘雪的那个晚上，贺松泠睡梦中又来到了那个黑色的虚无空间。

空无一物，只有他存在。

可他知道，就在这个地方，有个声音曾让他回到了五年前。

贺松泠跪在地上，前所未有的虔诚：“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求您让我再见她一面。”

这么多日子，洛知许都不曾入他梦中。

他想念得快要发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虚无里好像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

就在他以为那个声音并不在的时候，那个声音幽幽响起：“不能。”

“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你与她，本就注定天各一方。”

贺松泠一怔，身体顿时失去所有支撑，颓然地坐了下去。

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来，脑子里有道光一闪而过。

他瞬间抓住了那个想法，迫不及待问：“那我们的孩子去了哪里？”

“尚未出生，便算不得生灵，自是消失了。”

贺松泠撑着站了起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我们的孩子回到知许身边？”

那道声音沉寂下去。

就在贺松泠以为他不会再出现的时候，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用你五十年寿命。”

“我愿意。”

贺松泠想也没想。

那个声音又默了一瞬：“除去你五十年寿命，你可能明天就会死。”

“我不怕。”

贺松泠仰头看着这一片虚空：“这是我唯一能补偿知许的，不过一条命，你拿去便是。”

他似乎是没想到贺松泠会这样回答。

又是一阵寂静之后，那道声音问：“即使这个孩子永远不会知道你的付出，你也要这么做？”

“是，我绝不后悔。”

“好，孩子会以某种方式在某个时间出现在洛知许身边，你不用担心。”

随着那道声音话音的落下，虚空之中好像是划过了一道流星。

紧接着，贺松泠就感觉自己身上一轻，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被剥离出去。

他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就弱了许多。

他明白，这是那道声音取走了他五十年的寿命。

但他并不后悔，反而觉得心里也轻了不少。

很快，贺松泠就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房间中漆黑一片，没有点燃炭火，更是冷得刺骨。

贺松泠却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冷，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银白的雪地。

雪花还在往下落。

院子里，孤零零的立着好几棵已经枯死的梅树。

他看着，却扬起了嘴角。

“洛知许，落雁城下雪了，你看见了吗？”

第43章

空旷的院子里，注定没有人会回答贺松泠的问题。

这一场雪，一直下了七天才停。

外面的路上，几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贺松泠还是遵循着他的心，来到了洛水镇。

轻车熟路的，他来到了洛知许曾经的小医馆。

可这里，已经不是医馆。

贺松泠走进，熟悉的设施摆放，让他有种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的凄凉感。

药柜里虽然还有着药材，但已是无人问津。

墙角的炉子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有燃过炭火。

贺松泠负手往里面走。

唯一与记忆中一样的，便是院子里的海棠树。

树冠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在今日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院里有人扫过雪，贺松泠一路走过去，仿佛还能看见洛知许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画面。

给海棠树修剪枝丫的，在那片空地上晒着草药的……

“来了？”

清润的嗓音，一听就知道是谁。

贺松泠看去，果然就见封云深躺在贵妃椅上，右手拿着一本书，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贺松泠的到来，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看过了就走吧。”

说完，他放下书，回了房间。

贺松泠这才看见，其中一棵梅树下立着一块木牌。

洛知许之墓。

没有任何前缀。

封云深如他所说，将洛知许的骨灰埋在了这里，而他，就日日守在她身边。

贺松泠走过去，抬手将木牌上的梅花花瓣拂去。

“知许，我应该还能这么叫你吧？”

“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听到我说的话，我也就随便说说，听不听都由你。”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心悦你的。”

“你说，我娶你是为了城主之位，是为了剿灭山匪。”

“可是，剿灭山匪不一定只有城主能去做。”

“知许，从一开始娶你，我就是自愿的。”

“你曾经问我，如果你怀孕了，我会是什么心情，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开心，但我其实想回答的是：我会特别特别开心。”

“其实我无比期待过我们的孩子……”

想到什么，贺松泠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另一个世界的你应该过得很好吧？”

“我很想你，想见你，可是你从来不会在我的梦里出现。”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他顿了一下：“看在我已经没多少时间的份上，原谅我好不好？”

“以后，我恐怕再也不能来看你了。”

他说着自己马上就要死的话，脸上却全是释然的微笑。

在别人看来，他还是那个风光无两的落雁城城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里，早已开始腐朽。

他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每天都在流失。

日头西移，阳光透过密集的梅树枝丫，照在了他身上。

落雁城。

从洛水镇回来之后，贺松泠开始梦见洛知许。

梦见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和小澈将医馆打理得井井有条。

梦见受了伤还没有痊愈的封云深像条哈巴狗一样日日黏在洛知许身后。

洛知许总是说他烦人，可从未真的让他走开。

贺松泠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开心。

他觉得自己下流又龌龊，天天在梦里窥视着她的生活。

这一天，贺松泠照常入了梦。

梦里的医馆外阳光普照，一片静谧。

医馆里难得的清净。

洛知许不知是不是受了天气的影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封云深的左手依旧被包得严严实实，但这根本阻止不了他靠近洛知许。

他将洛知许手里的医书拿走，跟她用同一种姿势趴在桌子上。

她睡得似乎不太安稳，长长的羽睫轻颤，勾得封云深手痒。

他探出手，似乎是想要去触碰她的眼睛。

刚走到门口的小澈看见这一幕，登时就瞪大了眼睛，立马捂着嘴又退了出去。

封云深对此毫不知情。

他的手又往前探了一点，却在即将要碰到洛知许眼睫的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