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寒祈念笑(隔岸迢迢)免费阅读_隔岸迢迢小说免费阅读-笔趣阁
醒聪慧能透过其‘浪子’外衣看到‘真我’,是在下对柳词抱着固有偏见了。”帘内人拍手笑道。
祁寒难免有些不快。
“道长,我此番前来,并非意欲辩诗。”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将帘子拨开一个缝隙,随后帘中人手心向上摊开道:“冒昧了,这就给姑娘系姻缘。”
她抬起皓腕,正犹豫是否要放在那人的手掌上,帘后人却自箩筐中拿出一根红线,坦然拉过她的手,小心将红线在她左腕缠了一圈。
“传说,世间的每个男女,出生前便被月下仙人定了姻缘,用一道看不见的红线系在两人的小指上,所以,只要我们顺着手中的红线去找,红线的另一端,就是自己的心上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笨拙地系了个绳结。
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指节分明,但指腹和手掌却有常年生的茧子。祁寒见过祁念笑的手掌,和这双手类似,都像是——常年握着冷兵器的手。再者说,此人言辞随意至极,丝毫没有半分修道之人的规诫,且红线绳结古怪,和霁宁手上的并不相同……
莫非,他不是道观中人?
这个念头从脑中闪过,她登时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还未来得及思忖如何应对,却听得门外吵吵嚷嚷。
“军爷息怒,观祠本是肃静之地,实在不得见兵戈啊!这会惊扰神明——”似乎是某位道士焦声阻拦道。
“朝廷搜人,都给我闪开!”是察罕的怒喝声。
“军爷,万万使不得——”
“滚开!”拔剑声传来。“整座山都搜遍了就是不见人,只你这破庙还未搜过,只怕正藏了贼子罢!”
祁寒下意识回望门口,然而帘后人却猛地掀开帘幕。不及她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被紧紧抓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她坐立不稳,径直向前栽去。
不曾想,竟是跌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那男子力气极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对方单手捞进了帘内。
祁寒慌忙站起身,气恼地推开面前男子,定睛一看,却如遭雷击。
幕帘挡住了大部分光线,仍可见他如画般的眉目,眼角点缀的泪痣,棱角分明的俊容,仿若潘安卫玠转世……
是那给小喜鹊洗澡的玄衣人?!
“嘘——”他竖起食指于口鼻前,眸光诚挚中带了几分恳切。
与此同时,只听“哐当”一声,祠堂大门被踹开,杂乱的脚步瞬间涌入进来。
“察罕大人——”祁寒立刻高声道。
玄衣人神色一凝,却并未做出阻拦她的举动。
第32章 月下仙人(四)
帘外,察罕似是愣在原地,试探般问道:“寒姑娘,是你在里面吗?”
“是我,”祁寒伸手攥拢幕帘,眸光漆黑发亮,定定地凝视玄衣人。“方才不留神跌进了泥坑,便来寻个僻静处换衣衫。”
“这样啊,”察罕的声音有些飘忽,许是在环顾扫视。“我们还没逮到贼子,寒姑娘方才可见着谁来过这观祠?”
祁寒一眨不眨地与玄衣人对视,然而对方只是轻翘嘴角,满面沉静平和,仿佛哪怕她卖他出去,也不会有丝毫介怀。
“不曾有人来过。”她一字一顿道。
玄衣人眼睫颤了颤,脸上登时有怔忪浮现。
“且容下官仔细勘查此地,多有得罪。”察罕的脚步声却渐渐靠近,伸手便欲掀开幕帘。
“大人——”祁寒尖声惊呼,随即又无奈般叹道:“我尚且衣冠不整。”
察罕闻言,面露尬色。
“既是如此,那我先去搜别的地方了,寒姑娘,告辞。”他也不再细想,随后便带着右卫军踏出了月老庙。
此处重归宁静。
玄衣人探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将幕帘拨开一道缝隙,确认祠堂里只有他二人后,方才再次开口。
“若我真是他们口中的‘贼子’呢,”他嗓音有些疲惫,语调却万分柔和。“不怕自己包庇了坏人?”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祁寒淡淡地抬眸。“你所说的坏,便是指,踩灭了燃着的火药引线,或是阻拦了意图行刺之人?”
玄衣人干笑两声,桃花眸中泛起一丝波澜。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他语气真诚,拱手行歉礼。“在下确有难言之隐,方才并非有意装作红线使躲在帘后,也并非有意冒犯姑娘。”
“仗义谈不上,”祁寒悒悒抬眉。“这谎我圆得了一时,圆不了一世。枢密院的军队现下围堵山脚水泄不通,还望公子自求多福。今后也莫再做些——不守法度之事。”
“不守法度么,”玄衣人苦笑,眸底隐匿着个中复杂心绪。“这世道,可还有法度……”
祁寒侧睨,神色不由得微怔。
是啊,这世道便如罗网,众生皆苦,难以挣脱。
“姑娘快离开此地罢,在下自有脱身之计,只怕拖久了牵连到姑娘,便不妥当了。”玄衣人收敛起满目悲凉,温声低语道。“今日之恩,在下定铭记于心,他朝有缘重逢,必将还报。”
祁寒没有多问,依礼节告别后便转身离去。
独留玄衣人站在原地,神色渐染晦暗,如浸了墨色般沉寂。
……
一炷香前。
玄衣人闪身躲进月老祠,合拢木门。
空荡荡的祠堂内,只有一身着道服的中年男子,回首见到来者,也不讶异。
“为什么瞒着我擅自行事!”玄衣人眉头拧起,低声呵道。
“官家总是如此优柔寡断,寒了我等遗民之心,便该由臣,来替您推进大业。”那道士沉了脸色,森冷开口。
“清远,我知你赤胆忠心,但行刺元朝皇帝有何用!你以为,杀一个皇帝,便能颠覆整个王朝?能挽救黎民于水火?”玄衣人罕见动怒。“元庭弊政,岂是天子一人造成的?那分明是无数势力勾结的恶果,是各方各面环环相扣。将罹受的苦难归咎于一人,然后不计后果施以报复,实在荒唐。”
“官家这话,怕不是在提点臣,”清远冷笑。“宋之亡途,与天子本人亦无甚关连,而是难挡的大势所趋?”
“我非此意!”玄衣人错愕抬眸。“我何曾想过撇清自己?十年蛰伏,十年奋勉,是为匡扶正义。今时今日,若你我擅杀成性,又与强盗山贼有何区别?”
清远不答,兀自拉开祠堂隐蔽的后门,却在即将离去时被玄衣人叫停了脚步。
“总之,今后莫再打这主意。你杀了他,救不了百姓,复不了故国。群狼环伺皇权更迭,只会使中原陷入更大的动荡,那便违背我们本心了。”玄衣人望着清远离去的背影,目光炯炯,言辞掷地有声。
恰在这时,他敏锐地觉察到有脚步靠近祠堂,心头一凛,便是在正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匆匆抬手将身旁幕帘拉拢。
透过细细的缝隙,遥可见,来者是位素纱紫衫、头戴碧玉簪的姑娘。
玄衣人屏气而立,有些晃神。
他见过她,不只在破败小院里照料喜鹊之际。
是在更早以前。
“可是派发姻缘的红线使?”她声音清悦,宛如莺啼。
“正是在下。”他缓声应喏道。
月老像面目慈悲,静静凝视着二人。
第33章 庙堂风云(上)
子曰:君子不器。
祁念笑或许能感同身受。
如果他真是君子。
此刻他默然垂首,立于大明殿的玉阶下,面色虽平静自若,头脑中却在飞快地措辞。
元族政权与汉人大有不同,毕竟起源于游牧民族,如今虽掌控中原,却并未全然汉化改革,甚至没有“常朝”,即上朝制度。
皇帝除了参与庆典祭祀,几乎不会露面。各方官员若需禀报事宜,只会由少数上奏人员与陪奏怯薛参加“御前奏闻”。
右卫仅仅是枢密院的下属机构,平时根本轮不到祁念笑这三品指挥使来奏事。
但今时今日,他被传至御前,与前些天圣汗在太庙遇刺之事脱不了干系。
殿内噤若寒蝉,阶下除过祁念笑,还有陪同参奏的怯薛长,以及唯一被赐座的官员李庭。
李庭,女真人,年轻时随圣汗征战四方,即便流矢贯穿胸膛也要裹伤而战,深得圣汗器重;后来成为枢密院的高官,领兵巡视和林,见当时还是小将的祁念笑勤奋聪颖,日后必能成材,便以师长身份时常照拂。
祁念笑因此称李庭一声恩师,虽然李庭只在和林巡守一年,之后便归大都任职,祁念笑却从未忘记这份恩情,多年来一直以恩师称呼他。
“臣祁念笑恭请大汗圣安。”他没有行汉礼,而是屈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上身微躬。
金座之上,皇帝身着绯色宽袖锦袍,其上绣着五爪衮龙和沧海图腾。他背靠龙椅,远远审视着祁念笑,直教人琢磨不透神色。
“今日传祁卿来,原也无要紧事,”皇帝端得是慈眉目善,却并未让他平身。“太庙的那些黑衣刺客,可有逮捕归案?”
祁念笑面不改色,恭敬应道:“圣汗恕罪,宿卫军搜山三天三夜,确信不曾放过每一寸角落,却都无所获。臣不相信他们能凭空消失,故而不能排除朝中有人里应外合的可能。”
祁念笑略微抬眸。
“此外,巡守太庙确是右卫职责,祭坛统筹则要归于怯薛军,刺客既埋伏于祭坛附近,一众怯薛军竟无所察觉……”
“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