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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埋的酒全部挖了出来，“今夜你若喝不完，且等着我怎么收拾你！”

　　玄晨蹲在坛子旁边，看着排了一排的坛子，啧啧叹道：“这等孔大哥醒了，不得找我算账？”

　　“算账也是算在我头上，你怕什么？”

　　“他自然不会算在你头上，只会算在我头上。”

　　莲七像女子挑首饰般挑了一圈，拎了一只出来，又开始喝上。

　　“那日，他伤得重吗？”

　　其实莲七知道，他必然是重伤，但不知为何就是想再问一遍。若是玄晨答“不重”，她肯定会嫌他不老实，说些虚话来哄她。若他说“重”，她又会觉得这个白捡的弟弟怎么净捡些自己不爱听的来说。莲七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这么矫情。

　　玄晨看着莲七的表情，知她心中所想，于是问道：“那日，你是来找孔大哥喝酒来了？”

　　两人说的“那日”并非是一日，但莲七知道玄晨说的是哪一日。

　　那晚，她从无根冢跑到这里来继续灌酒，虽然喝的很多整个人也晕晕乎乎的，但是那晚干了什么掉面子的事情她全部都记得，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就跑了。孔宣也不顾她的颜面，追过来问：“为何跑了？”她有些无语，心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跑了吗？她总不能亲口承认自己记得自己抱住他非要亲他的可笑模样吗？于是她说他那里晚上太冷，给冻醒了，既是醒了，族中事务繁忙，那便早早离开了。怕他不信，她又补充到她喝了他那么多酒，也怕他讹她，她可没有那么多药赔给他。后来她再来这里，发现这里变了模样，雪也再落不进这座小院。大雪山常年落雪，这里常年如春。但他没有提，只对她说：想喝多少他这里有多少，不需她用药来换。

　　他虽未说，她却心里都明白，欢喜得不得了，可欢喜完又是满腹愁绪。从她第一次手上沾血，到那日天璇身归无根冢，她每日里想的都是等她破了身上咒枷，必然要将她一族的债都从他们身上讨回来，而她要讨债的人里头有他的母亲。

　　他母亲厌他弃他，他却从没有一刻不渴望着他母亲对他的一次笑颜。她知道鸣凤跟清辉最初爱得深切刻骨，总觉得鸣凤并不是真的厌弃他，到现在，她看到自己曾经记忆里的鸣凤与小时候的他，所以她没有办法劝他放下这份执念。

　　想及此，莲七抬手将一个符咒打向空中，空中那面看不见的屏障消失，雪便纷纷落入院中，温暖如春的院中猛然涌进的寒冷让先头那一坛的酒意彻底不见了。

　　玄晨打了个哆嗦才适应温度的变化，不解道：“冷啊，姐。”

　　莲七也将酒坛歪向玄晨，“这酒叫作千秋雪，此景才配此酒。”说着，莲七扬袖控着这些酒坛上了房顶，然后自己也飞身上去。

　　孔宣也从来没有与她说过这酒叫作什么。

　　她有时来这里却不找他的时候，会在山下镇子里落脚，她惯常会去一家店，这家店无甚特别，只是因这里的酒更顺她的口。后来一日，这酒变了味道，这味道特别，特别到她只在一个人那里喝过，于是她问店家这酒是从哪里来的，店家已与她相熟，直言告诉她，这供酒的是位脾气不大好的神仙，那位神仙不让说他自是不敢说。

　　她没为难店家，又问：“这酒可有名字？”

　　“有的，那位说了，叫千秋雪。”

　　“千秋雪？那可有说为何叫千秋雪吗？”

　　“没说。”

　　“可是只卖给我一人？”

　　“不是的客官，凡是来我们小店想喝的人，都给卖的。那位神仙酿酒有秘法，凡是喝这酒的人，既能得酒之乐，又不被酒伤身。所以，这酒在我们店里卖的最好，所以我们自己酿的索性就不卖了。”

　　莲七对这个回答甚是满意，她想她应该知道这酒为何名叫“千秋雪”，因为他曾在她一次醉酒将陷入眠睡时说：“愿有一日，你能堂堂正正，功在千秋。”

　　她扬起头，雪花迎面落下，清她面，白她身。

　　阿宣，我来凡间之前，你夙夜难眠孤独仰望时，可曾发现，天边那颗最亮的星星在陪着你，一起期盼，一起失落，一起欢笑，一起流泪，一起去巍巍宫殿前将一身锦衣撕裂成满身伤痕......

　　四下寂然，莲七才发现酒坛都已经空了，她那真是一头猪的弟弟已经香甜地睡着了。她替他拂净面上的雪，道：“不论何时，族长若在，我族之路便不需要旁人走。我知道你终会走自己想走之路，但若有朝一日，你不知路在何方身在何处时，想起清风山的日子，能够明白，姐姐从来都只是希望你能简单快乐地活着。”说罢，她又捏了个符咒，迎空打上，春意便回，暖意融融。

　　等玄晨醒来，莲七告知他自己要去找孔宣，要他千万不要不知趣地来搅扰他们。玄晨自然不会不知趣，况且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回到天宫，按日子带着仙箓拜上了灵霄宝殿。

　　宝殿华美巍峨，仙气缭绕，通往宝殿的层层长阶上殿宇分立，其内雕梁画栋，有奇花异草盘根，有灵兽珍禽环绕。玄晨虽只见过一次帝俊，却总觉得这灵霄宝殿的风格与那位黑衣温雅的神仙相去甚远。

　　按礼玄晨立于丹墀之下，离上方的君位甚远，看不清帝俊的面目，只觉得他那一身温雅皆去，在金色的朝服下端坐于上方，看着诸位天将仙臣，似一座高大的雕像，多了份庄重，少了份生气。而大殿两侧的诸位神仙，或威严或轩昂，却皆在注视着这位新登宝殿的银甲神仙。

　　一个统领的上任于这满是神仙的天庭来说不是大事，特别是一个兵不及二十的杂兵署，更是算不得事情。等受了封过了礼，玄晨便在仙使的引领下站在了左侧的那一列。

　　至此，这位曾在清风山整日吵嚷着要飞升到天庭做神仙的少年，算是真正位列仙班了。

53.笼星斗（十九）

　　玄晨领过职后便开始勤勤恳恳，日日都去笼星斗。自那日起，曲云便不见了踪影，留信说，新统领继位，她便卸任，去凡间耍玩去了，留玄晨一人头疼。笼星斗的天兵他尚认不全，又加之平日里他们懒散惯了，虽然玄晨与他们皆是早出晚归，却是生生错开。一连多日，玄晨都未见过他们的身影，于是玄晨决定自己也要住在笼星斗。

　　这里寝房空的多，两人一间，房内器具因长久无人居住，同那办公的地方一样蒙了尘，与那些分封了宫殿的神仙相比着实有些寒酸，但寝房向阳，堂前有荫，里面器具摆放并不杂乱，不用花太大力气去打扫便干净整洁了。玄晨自月宫折来几枝桂花，找了一个细口瓶插上，摆在窗前，又用银钱在一个小仙使那里买了个香炉摆在旁边，整个房间竟也于简洁里生出一份雅致来。

　　玄晨自那日进了笼星斗后就对笼星斗印象不错，虽然这里的天兵与传言中一样个个不着调，可也没把这里变作一个让人生厌的地方。

　　第一晚，玄晨倚在自己寝房门上，双手抱于胸前等着天兵们回来，其实这个看似平常的动作是玄晨精心设计过的，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动作既不失统领的威严又于威严中带着点亲切。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