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瑾莫聆风(驭君)小说全文-驭君小说免费阅读大结局
娘子军浑然不知自己掉落了东西,还在划拳饮酒,只有一个年轻男子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
谭旋对莫府出来的人、物格外敏锐,一眼就认出此人曾在端午节时,奉节度使衙门副使之命,前去知州衙门送一把葵榴画扇。
他立刻转过头来,匆匆钻进轿子,放下轿帘,低声道:“快走。”
轿夫抬起轿子,晃悠着往知州府衙而走。
谭旋一只手取出木牌,另一只手将轿窗帘子掀开,借着月光看向这一块木牌。
木牌不到巴掌大,和他在京都见过的禁军令牌相似,一面刻着“莫”字,雕有凤凰展翅,似乎是莫聆风赐给亲卫的令牌。
谭旋略有几分失望,将木牌翻了过来,扫了一眼,随后瞪大双眼,惊愕失色。
“定远军”三个字,猛地刺入他眼中。
宽州只有镇戎军,哪里来的定远军?
他眉头紧锁,思索定远军从何而来,两手紧紧捏着木牌,捏出了满手大汗。
“抚远!”
他想起莫家多年之前的军号。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他才回过神来,迅速将木牌放回袖袋。
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想到自己多次进入堡寨时,所感受到的种种端倪。
士兵对莫聆风远超一个娘子军指挥使的敬意,种家庆亲兵对莫聆风绝口不提的态度,雪灾时,堡寨中士兵穿用之物,很显然与朝廷发下来的军饷粮草不同。
看到这块木牌,这一切疑惑就都解释的通了。
莫家在堡寨中的力量,远远不止一队娘子军,反而是掌控了绝大部分的军权。
莫家意图谋反!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大军的权利更迭,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必定已经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以无数种办法,蚕食堡寨。
整个宽州官场,也许都是同谋!
秦方是不是因为发现此事而亡?看破秘密的他,是不是同样性命难保?
谭旋整个后背都是冷汗,轿夫压下轿杆时,他才回过神来,佝偻着背钻出轿子,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
随从一把扶住他:“老爷,您中酒了?厨房里备着醒酒汤。”
谭旋摆手,大步流星往内衙书房而去,木牌沉甸甸的,似乎是要将他坠到地狱中去。
一进书房,他立刻紧闭门窗,点起案上烛火,将木牌放在桌上,伸手磨墨,又铺开纸,提笔写上一封奏书。
他来不及斟酌用字,直述莫聆风自立军号,堡寨恐已吞并大半一事,待墨迹干后,连同木牌一起封入羊皮封中。
将羊皮封藏入怀中,他打开书房门,吩咐下人立刻备马,他要亲自去递铺走一趟。
要快。
一旦莫聆风发现有令牌丢失,任何前往递铺的人都会引起她的怀疑。
夜色下,一匹快马奔向递铺,动用急递,将羊皮封送入京都。
一切都没逃脱殷北双眼,他在确认东西进入递铺后,立刻回到莫府,奔向长岁居,对惊醒的殷南道:“快告诉姑娘,事成。”
殷南钻进屋中,片刻后出来,面无表情道:“姑娘说知道了。”
翌日傍晚,莫聆风带着亲兵,回到堡寨,不出一个时辰,一名哨兵带着紧急军情从堡寨中出来,打马狂奔,前往递铺,要以六百里加急将军情递送入京。
六月二十七日,京都陷入一片炎热,丝毫没有入秋之意。
邬瑾连日于翰林苑儤直,临近午时,越发热意难当,内侍大汗淋漓进来时,见他一身绯色圆领大袖袍穿的整整齐齐,正在倚案翻书,屋中闷热,却不见他有燥热之意。
那内侍走近了,才见邬瑾两鬓已经湿透,拱手道:“邬学士,张供奉求见。”
邬瑾放下书,起身亲自迎到苑外,托住意欲行礼的张供奉,笑道:“日头这般大,中贵人怎么此时来了?可是陛下有旨?”
张供奉晒的满面油光,热的领口松动,衣袖卷起,笑着点头:“正是,若非陛下有旨请您前去议事,我也不晒这一趟,太热了。”
他打量一眼邬瑾,见邬瑾衣冠不乱,面目洁净,望之舒心,不由暗道济阳郡王不地道,自己家嫁女儿不成,还不许别人家嫁?
他伸手抹了把脸:“咱们这就去吧,陛下在文政殿呢。”
邬瑾点头应声,并不多问皇帝召见所为何事,反倒是张供奉念着旧情,多说了几句:“是三司二使与户部尚书都在,争论不休,陛下便问了一句今日是谁宿值翰林苑,听说是您,陛下便说请您过去。”
邬瑾听了,便知又是国库一事:“多谢中贵人提点。”
两人一路往文政殿走,到殿外时,邬瑾驻足不前,张供奉入内通禀。
很快便有宣召,邬瑾迈步入内,一入殿内,暑气顿消,一股凉气自两侧袭来。
殿内四角摆放冰山,宫人手持凉扇,将凉风徐徐扇向殿中,两侧窗上,皆挂着斑竹帘,经风一拂,便如绿波一般漾起来,越发显得满殿幽静。
邬瑾走上前去,揖拜皇帝,见殿内除了张供奉所说三司正、副使,以及户部尚书外,还有太子与魏藩,也一一行礼。
第252章 议事
皇帝坐于御榻上,两道长眉,利剑一般簇于眉心,面上虽无怒色,然而目光锋锐,嘴角向下,不怒而威,令人不敢直视。
他看向太子,再扫向魏王,不急不缓道:“吕仲农,把你们三司的话,再说一遍。”
“是。”计相吕仲农垂首道,“现如今徭役,丁男五十岁免役收庸,田税上户一石,中户七斗,下户不过四斗,此法虽能藏富于民,却使国朝难以为继,三司商议过后,认为田税可改为上户两石,中户十斗,下户六斗,可解国库之艰。”
皇帝面上,依旧不辨喜怒,睨一眼太子:“太子,你看如何?”
太子赵湛虽然年轻,但已历练的八风不动,又与皇帝多年君臣父子,从皇帝紧绷的眼睛,便可知皇帝不悦,他略一思量,拱手答道:“臣敢问吕计相,除此之外,可有其他办法?民生已是多艰,再加赋税,更是难上加难。”
吕仲农无奈摇头:“桥头市井,都已设置了上下锁税,能收的都收了。”
赵湛沉默半晌,向皇帝道:“此等大事,臣本不敢轻言,只是事涉百姓,臣以为还需多商议。”
魏王赵旭亦是棋盘之上多年弈手,不是省油的灯,本是不动声色,此时听赵湛废话一通,心中暗恨太子奸猾,嘴上却道:“殿下老练,何不出个主意,一解燃眉之急?”
其实办法多如牛毛,抄几个市舶司,将宗室禄米减去两成,都能解此急,然而无论如何,都得罪人。
不得罪人的,只有从百姓头上刮油这一条。
民贱如蝼蚁,有口难言,无处伸冤,更不会对朝局、党争,有丝毫影响。
太子道:“此等大事,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示下。”
皇帝眉间印记更深,两腮紧咬,目光越发犀利,不悦之意,已溢于言表。
他看了看自进来之后,便一直立在众人身后默然不语的邬瑾。
“邬瑾,你以为呢?”
此言一出,几人都悄然扭头,以余光去看邬瑾。
邬瑾正立于宫人送风之处,衣带随之飘动,金狻猊香炉之中,烟气随风跌撞在他官袍之上,众人回首这一望,对这状元郎的样貌都是一叹。
邬瑾拱手道:“加赋田税之事,本无臣置喙之地,只是臣微末出身,略知民情,计相加赋之前,若有一事不为,也是无济于事。”
皇帝眉头略略松动,抚须道:“说来听听。”
邬瑾道:“天下赋税不均,豪强田多税少,贫弱者地薄而税重,纵然加税,富者隐田漏税,加之贫苦百姓,不仅税钱零星,不足以充盈国库,更会压垮百姓。”
他看向吕仲农:“计相加赋前,还需重新丈量田地。”
三司等人,面色骤然铁青,目光冷厉地看向邬瑾,只是碍于皇帝在上,不能此时诘问,但对邬瑾痛恨之情,已经不可挽回。
好一个邬瑾。
入朝不过一年,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打在他们的痛脚上。
若是提起田地,这满天下的权贵,没有一个能洗脱干净。
皇帝脸色越发深不可测,沉吟半晌:“若是真无其他法子,就按邬瑾所说,先丈地,再加赋。”
吕仲农咬牙道:“陛下,臣等还商议了一策,便是宗亲禄米——”
他一边说,一边琢磨出去之后,该如何将得罪宗亲一事圆转,同时恨不能生啖了邬瑾。
太子掀动眼皮,看一眼邬瑾,暗道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厉害。”
邬瑾早知无法撼动满朝文武,他的剑,本就指在宗亲身上。
皇帝直到此时,脸上神情方才彻底松动,令三司、户部去办减禄米一事,待殿中只剩下邬瑾、太子、魏王之际,缓和神色,正欲赐座于三人,忽有一位内侍悄声入内,将一个羊皮封递给张供奉,张供奉连忙交给皇帝。
皇帝似是知晓羊皮封来处,亲自拆开看了一眼,忽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