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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顾氏有一场很重要的酒局，他被顾家几位老人再三叮嘱，像一个任由人摆布的傀儡一样被送去主位坐着。

　　他看起来乖巧听话，全程都在喝酒点头，没有说一个不字。

　　酒局结束后，他们又把顾亦深送回了别墅。那几个人也不管顾亦深有没有喝醉，轻描淡写说了句“晚安”，便开车扬长而去。

　　顾亦深站在镜子前，看着西装革履的自己，因为饮酒的关系，眼底此刻仍然是一片猩红。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盯着镜子外发笑的他，一字一句问：

　　“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当年他因为那点可耻的私心，让本该可以重新拥有崭新人生的温从容留在了爱妮小屋，从而让她再次看到这个世界的不美好。

　　他记得妈妈和温奶奶一样，总喜欢养些花花草草，说这些小玩意儿看着赏心悦目，会让人觉得生活很幸福。

　　可学校的老师说，最幸福的人生，是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而他家只有两个人：妈妈和儿子。

　　没有爸爸。

　　顾亦深曾经问过沈希：我的爸爸去哪里了。

　　沈希便骗他说爸爸是个超级英雄，要去国外执行公务，等到他长大成人，爸爸就会回来看他。

　　这是顾亦深最不想回忆起的一段，因为从那天起，无论谁问他，他就会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爸爸很忙，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这招倒是很能唬住几岁的孩童，那些小伙伴听了，无不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甚至纷纷向顾亦深要他爸爸的签名。

　　唯一的一次意外，还是某天他跟着母亲下乡做爱心活动，在小商店门口碰到了一个满身泥土，看不清面容的女孩，正蹲在地上小声地哭。

　　这是个有点丑的小哭包。

　　顾亦深迅速判断完，便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轻轻给了她一个拥抱。

　　女孩眨了眨眼，止住哭泣，泪珠却还挂在眼帘上。

　　顾亦深放开她，低头问她为什么哭。

　　女孩又开始哭。

　　顾亦深不耐烦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地安慰：“别哭了，我爸是超级英雄，你有什么愿望就告诉我吧，等我爸回来，我让他帮你实现。”

　　此话一出，女孩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这……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超级英雄。”她边哭边补充，“也没有……奥特曼。”

　　那一天的顾亦深充分认清了一个道理：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无论这个女人是三岁还是三十岁。

　　他用毕生所学的知识去证明自己的论点，可女孩只是伸手轻轻一指小卖部的老板，问：“李叔，这世界上……有超级英雄吗？”

　　李叔正抠着脚丫，中气十足地吼了句：“有个鬼！”

　　顾亦深长这么大第一次吃瘪，憋得满脸通红，最后干脆直接号啕大哭起来。

　　女孩见他哭了，也不甘示弱地继续哭。

　　一瞬间两个小孩哭得和交响乐曲似的，招来了街边巡逻的警察。

　　后来沈希匆匆跑去公安局，看到顾亦深两眼泪汪汪的可怜样，立刻很没有良心地笑倒在地上，笑着说要找到那个女孩，当自己的儿媳妇。

　　后来沈希带他回北城，顾亦深趴在车窗上，看了会儿窗外交错的景色，突然转过身，认认真真地对妈妈说：“妈妈，这个世界没有超级英雄。”

　　沈希一顿，神色有些不知所措。

　　但顾亦深似乎并不在意，又问：“妈妈，你会永远陪着我，是吗？”

　　有没有爸爸，爸爸是不是超级英雄，都无所谓

　　只要妈妈一直在，他就已经满足了。

　　沈希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个温柔似水的女人说话时，总是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软糯。

　　“嗯，会永远陪着深深。”

02

　　顾亦深从小就很聪明，这份聪明不仅仅体现在成绩上，更多的是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比同龄人拥有更加认真的态度。

　　只要认定一件事，他就会一遍遍地执行，做到最完美。

　　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十八岁，他回到顾氏，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脚下的每一步都是一步险棋。

　　在那些大学生每天忙着上课谈恋爱时，顾亦深躲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一点一点修改手里的策划方案，一个一个地联系那些有用的人。

　　白天眼线众多，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能力。

　　所以唯一保险的时间，就是深夜。

　　一个平常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偶尔累了，他也会安静地靠在窗边，拿出以前温从容塞在他书包里小灰狼玩偶，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看着发一会儿呆。

　　其实，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百分百能成功。

　　但失败的代价，是此生再也没有出头之地。

　　他输不起。

　　虽然总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但二十岁出头的他偶尔也会犯，也会不自信，也会为自己的前途感到迷茫。

　　他曾花费数年，看完了一柜子经商方面的书，修修改改几百万字的酒店策划方案。他努力让自己迅速成长，变成小时候羡慕的、那个谁也打不倒的超级英雄。

　　他记得自己离开的那一天，温从容小小的身影，站在台阶上握紧拳头，拼命忍住不开口唤自己回来。

　　顾亦深看她两眼泪汪汪，一副被主人抛弃了的丧犬模样，心里突然生出些许心疼。

　　温从容与顾予锡的交易，他其实是知道的。

　　说来好笑，温从容这个小孩一贯藏不住心思。那天晚上过生日，他洗脸回来时就见她满脸心神不宁，还三番五次瞥一眼桌上他的手机。

　　回家后，顾亦深查了通话记录，看到那个号码，稍微想一想大概就知道了顾予锡是打算从温从容这儿下手。

　　他一直以为只要自己置身事外，不去掺和上一代的那些恩怨，就能放下一切，重新守护他想要守护的爱妮小屋。

　　但很多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既然顾予锡想他回来，他便将计就计，如对方所愿。

　　可想要变强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温从容当年为了他能在顾家安安稳稳地生活，自愿跪在夏涵面前被她折辱也一声不吭，只为求她不再为难他。

　　而他那时高烧一夜，迷迷糊糊被顾予锡拽到窗口，被迫看完了全程。

　　他半跪在地板上咬唇忍耐，满嘴都是鲜血。

　　“我的好儿子，你看，你连一个小姑娘都护不住。”顾予锡满眼都是怜悯，轻轻叹了一口气，“沈希到底还是没有把你教好。”

　　顾亦深昏倒后做了很多梦，梦里沈希带着小时候的他东躲西藏，镇子上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后来沈希死了，大人们围着他，表面安慰，背地里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

　　他一直把妈妈的死因归结到自己身上，背负着对自己的惩戒，一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直到温从容出现，捧着他的脸笑着说：“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不高兴。”

　　你要永远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他花了很多年才摆脱这段可怕的阴霾，偶尔去沈希的墓前祭拜，总将她喜欢的一捧雏菊放在墓碑前。

　　“好久不见。最近顾氏很忙，所以现在才抽出时间来看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顾亦深伸出手，一寸一寸划过冰凉刺骨的墓碑。

　　“妈妈，他们欠你的东西，我会帮你一一讨来的。”

　　你曾经教我与人为善，要做正直之人，不与小人争抢所谓的利益。但我活了十八年，发现做到这一点的前提，是那群小人再也不能伤害到自己身边之人。

　　他们不能伤害你，不能伤害爱妮小屋的人，更不能伤害温从容。

03

　　夏涵和顾予锡是明面上的契约夫妻，两个人一个忙着参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