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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实际操作的话……
你看向了郑译。
你却发觉,他在躲避。
“郑大人!”你叫他。
“嗯?”他应你。
“事情紧急,要不然,你去?”
这话一出口,你就后悔了,要是真的让他去,他会不会顺道,就投了尉迟迥?
不,他不会。
那是战场,郑译,不敢去。哪怕这其中,隐含着一次重新下注,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也不敢去。
那是真刀真枪,杀人见血的战场。
他说:“大丞相啊,不好意思啊,家中老母有病。tຊ”
“行!”
你松了一口气,也看透了一个人。
顺便,也把另一个,也一并看透吧,你又朝刘昉,努了努嘴,意思是你呢,去不去?
刘昉装聋作哑。
好吧……
可是,人,倒是都看透了,事,谁去办呢?
你感到沮丧,因为世态的炎凉。
“我去!”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呐喊,把你灰暗的心境点亮,你回头一看,是高颎,他安顿好了赵王府的差事,立马就赶过来了。
“大丞相,让我去吧,我经常在外办差,前不久,还在河东帮忙平叛,所以,韦孝宽军中诸将,我都认识。”
“行!你赶紧回家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不必了,军情紧急,您马上写个任命书给我,我带着,现在就走。”
“还是先回趟家,跟老夫人说一声吧。”你一边亲笔写着任命书,一边故意这么说,说给郑译听。
“您派人去帮我说一声吧。”说罢,高颎扯过你刚刚写完,墨迹未干的任命书,飞一般似的转身跑了。
留下一阵劲风,吹得你,心里轻松。
当晚,你带着文武百官一起,亲自前往高颎家,替他向他的母亲辞行。
差点羞死了他郑译。
这时,陨州总管司马消难,带着下辖九州八镇,荆州北部、豫州南部的广袤土地,投降临近的陈朝,其中甚至包括,你这个隋国公,正式的封地,随州。
你知道,司马消难这个人的能力与胆识,和你,和尉迟迥,都不在一个档次。
否则,他会趁着你和尉迟迥,全力对峙,无暇他顾的时机,一举杀上长安来。
还跑去投降陈朝。干什么?
不过,司马消难毕竟动起来了。
如果,你和尉迟迥之间的对峙,再不出个结果。
那么,司马消难就算再蠢,也知道可以带着陈朝的兵马一起,过来搅局了。
况且,还有成都的王谦,他,还没出牌呢……
高颎啊,他现在,就是你的阿弥陀佛。
两天后,你的阿弥陀佛,已经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两军阵前。
高颎先进入中军大帐,拜见了三军主帅韦孝宽。
韦孝宽问高颎,此番持节而来,有何公干?
高颎说:“是您派人,持密信前来长安,说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三人,收受尉迟迥贿赂,有可能作乱啊。”
韦孝宽面露惊讶说:“嗯?我并没有派人,向大丞相报告这件事啊?”
高颎随即向韦孝宽,出示了在长安收到的密信原件。
韦孝宽接过去看了,皱着眉头说:“这……这是李询的笔迹呀。”
“李询?”
“李穆的侄儿,在我的军中做参谋长,我的印信,都在他那里保管着……”韦孝宽欲言又止,想等等看高颎会怎么问,再决定该怎么说。
“那么,梁士彦等三人,收受尉迟迥贿赂的事,是否属实?您,又是否知情?”高颎追问。
“确有此事,我也知情。”韦孝宽并不避讳。
“那么,韦帅您,为什么不主动上报大丞相?李询,为什么又瞒着您,上报了?”高颎紧逼。
韦孝宽一边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高颎坐下,一边气定神闲地说:“这场战役,是我们和尉迟迥之间的内战,交战双方的各级将领,以前本来都是同袍,本就互有交情。尉迟迥仗着他霸占的邺城富裕,有钱,给我军将士们送来了不少,以图拉拢。全军上下,收到他钱的人,其实远不止梁士彦等三人,这些事,我都知道。”
“那,怎么办?”
“怎么办?不管!”韦孝宽自信地说:“大家都是靠着刀口上舔血,才活着的人,知道战场上,真正重要的是什么。钱嘛,固然重要,可是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两军相持一个多月以来,我已经通过布局调遣,对尉迟迥的主力,形成了合围之势,决战虽然还没开始,但是,胜负其实已分。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时候投奔尉迟迥,傻呀。所以,梁士彦等人,只是收点钱而已,不会投敌的,你可以回去告诉大丞相,放心。”
“那么,李询,为什么要把这事,给捅上去?”
“那你得去问他,我怎么知道,他犯的是哪种傻?”韦孝宽哂笑着说:“要不是看在他叔父李穆的份上,我现在,就把他抓来正法。”
“韦帅,我是否,可以单独跟李询谈话?”高颎恭敬地请示韦孝宽。
“去吧!”
高颎告辞,随即去找到了李询。
“韦帅说的也对……”李询咬牙切齿地对高颎说:“收受敌方贿赂的,确实不止梁士彦等三人,其中还有韦帅他自己!”
“哦?你有证据?”
“高大人啊,这又不是衙门口里办案子,哪有功夫去收集什么证据?你看看迹象,不就看得出了?”
“什么迹象?”
“尉迟迥起事至今,已经有四十多天了,刚开始的时候,声势只是一般般,正是一鼓作气将其扑灭的最佳时机,韦帅本来第一时间掌握了尉迟迥起事的情况,却带着队伍,从淇县退守洛阳,隔着沁水,与他们对峙。放任尉迟迥尽收河北,做大做强。”
“嗯…这或许是韦帅诱敌深入的策略,况且……”高颎本来还想说,况且,南边还有陨州总管司马消难的反叛,退到邺城与陨州之间,距离两头都不远的洛阳,两边都能照顾着,或许的确是个稳妥的选择。
但是,高颎的话头,被急切的李询打断了,他说:“就算是诱敌深入吧,敌人也确实深入了啊,尉迟迥的侄儿尉迟惇,带着几万人杀过来了,那你倒是出击啊。可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见韦帅,有啥动静。”
“所以,你觉得,韦帅与尉迟迥勾结,会谋反?”
“那倒不至于,韦帅要反的话,也早就反了,大可不必,等到现在。但是……”
李询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韦帅有可能,想留着尉迟迥不打,把战事就这么拖着,一边向大丞相要军饷,一边跟尉迟迥玩暧昧。军中传说,梁士彦等人收的钱,其实最后,都会交到韦帅的手上!所以,我才盗用韦帅的印信,私自写密信,上报的。”
有可能!这很有可能!
听李询这么说,高颎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刚刚才统一起来,才不到三年多的北中国,再次分裂开来的可能,确实,太多。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李询的设想,是真的。
那么,尉迟迥极有可能,与韦孝宽达成默契,成功控御北齐故地,再次与朝廷分庭抗礼。
可是,这又只是李询的设想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韦孝宽的战略部署,显然,也确实有他的道理,把战线向后缩,把时间向后拖,确实可以解释为等待时机。
也确实可以看成,是在和尉迟迥,一起做戏。
这个罗生门,是在考验高颎的眼力,也是在考验,你的眼力。
要不然,拉着李询一起,去当面跟韦孝宽对质?高颎想着。
不行,这样做,会把事情闹到,彻底不可收拾。大敌当前,不必为此,节外生枝。
关键的事,还是在于尽快让僵持已久,令人焦心的战局,重新进展起来,至少弄点动静出来,先做个样子,给大家都看看。
想到这里,高颎决定不再去审问被举报的梁士彦等三人,那已经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还是他韦孝宽。
高颎从李询那里折回来,再次面见韦孝宽。
韦孝宽问高颎,在李询那边,问到了些什么。
高颎不答,却说:“汛期已过,沁水退了,我们可不可以尝试着,找个适合的地方,架设浮桥,秘密过河?”
韦孝宽低头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吧,我本来还想把邺城的兵力,再吸引一些过来,既然,大家都等不下去了,那么试试过河看看吧,只是这样的话,到时候,邺城之下,注定还会有一场苦战。那好吧,架桥的事情,你尽快去办。”
本想把邺城的兵力,再吸引一些过来…
邺城之下,注定还会有一场苦战…
眼前这个深谋远虑,公忠体国的老将军,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韦孝宽?
心好乱……
高颎调动了军中的工程队,带着他们连夜探明了沁水最浅的地方,于是,工程队准备开始架设浮桥。
“不忙!”高颎忽然说:“先在河里,垒几个土狗起来。”
工程队按着他的指示做了,很快,几个土狗,这种从河底堆砌起来,前尖后宽,形状有如蹲坐的土狗的土石堆,就建好了。
高颎这才正式开始,搭建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