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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是他手里唯一的筹码。

他眼中几乎是带了几分恳切，勉强压着心中的慌张和疼，失措地去拉她的手。

一阵凉风顺着衣袖卷过来，他抓了个空，指尖一凉。

是余嘉真避开了。

她站定在三步外，神色平静，用那副他往昔就又爱又恨的淡漠模样说。

“三月之期，我食言，不做数了。”

“你说不做数便不做数？

你我是交换过文定，有圣旨赐婚的……未婚夫妻。”

席郁尘忽然扬起声音，难自持地朝她反问。

语气却几不可见地压了几分颤意。

还有失措。

他从未设想过有这一天，她真的要走。

“三月之期不做数，你就当是一句玩笑吧。

婚书……我不要了。”

不要了。

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在眼下一刻，被她轻飘飘地扔下来说。

她不要了。

她指尖稍稍一动，便扶住了身后的门框。

前日入了京到现在，她几乎是没有一刻在好好休息，大病初愈又奔波了这么几趟，晚间睡着的时候尽是噩梦，又加上她心里的沉疴和魔障反复被翻开提及，此时体力早已不支。

但她并未让让看出半点异样，因为只消她露出一点端倪，席郁尘就能发觉她这轻而易举会被拆穿的谎话。

“我去京都的宅子也好，去回城也罢，总之不会再来王府。

婚书王爷就当作废，索性本身也是一句兴起的话才去圣旨赐婚，王爷敢说当时赐婚的时候……您不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身份，怕我惹出祸端，或者是有别的阴谋，才想把我放在身边看着？”

她一句句把话挑开，不敢去看席郁尘的视线，只神色缥缈地望着漆黑夜色里亮起的一点灯火。

是以也错过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席郁尘眼中的无措和不可置信。

屋内安安静静，席郁尘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些话。

要怎么说？说他其实在她死后就回了京城处置太子，说他其实早不在意了那夜长街的争端，还是说……他其实在今年春日就知道，自己对这个明明厌恶，明明痛斥，明明觉得虚伪又奸佞的权相，动了心？

他不知晓如何说，或者是这些话连他自己想着就觉得好笑又假。

“黄奕的事……不劳烦王爷再帮我，若王爷为大昭将他抓着了，那要如何处理我都不过问。

若为我……就不必了。”

她心头仿佛梗着一根刺一样，话说了一半就觉得眼眶酸涩。

“那昨夜算什么呢？余嘉真。”

席郁尘往前走了两步，直逼近到她面前，似乎执着地求个答案。

“月前楼阁下的醉酒，和昨夜……又算什么？”

“你情我愿的消遣……”

余嘉真话说到一半，下颌忽然传来一阵疼，是席郁尘死死地盯着她，眼眶已然发红，扣住她下颌的力道越来越重。

“消遣？”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怎么样的力气，才支撑着将这句话说完。

他反复品着这句话，忽然心下一疼。

那些在他看来，最为珍重又只能与她做的欢愉，在她看来，是消遣？

如果连那些情动都能是假的，那……在余嘉真面前，又什么是真的？

“去回城拜见你父母……”

“是感谢师父当年在九华山救我。”

她毫不迟疑地接上话。

“那你为何还要跟着我从遄城回来？”

明明只剩最后不到七天的时候，就是他们允诺的三月之期，若她真有心要走，为何还要回来？

“京中还有不放心的事，长夏也没走，我跟着回来处理……”

不放心的事。

“好一个不放心的事。”

他语气蓦然冷了下来，一双眼锋利地直视着她，又像是讽刺地笑着。

原来一直，竟是他自以为是。

在她心中，身边的婢女是不放心的，黄奕是不放心的，唯唯他，是任何时候都能被舍掉的。

眉间覆上一层雪意的冷，他手下的动作慢慢放轻，语气也似乎冷静下来。

“我只问最后一句，待在王府的这三个月，你对我……就当真没有一点动心？”

话音砸下，她心尖一颤，紧接着勉强扯了扯嘴角。

“没……”

“看着我说。”

下巴被他的动作再次勾起，她被迫仰着头去看席郁尘。

那双往昔淡凉冷漠的桃花眼，如今竟也有几分真实的情意，和痛苦。

他盯着余嘉真，不允许她移开半点目光。

又重复道。

“看着我说，说你没有喜欢过我。”

眼神是最不能骗人的，也是席郁尘心中最后的希冀。

只要他能从这双眼里看出一点失措，慌乱，或是不忍……

“我不曾喜欢过你。”

但下一瞬，余嘉真就着这个动作，抬着头看进他眼底，声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

朝堂上的女相何等隐忍筹谋又低敛，但凡她不想，便是连这一点藏在心里最浓烈的感情和爱意，也不会让人察觉半分。

轰的一声，犹如利剑刺入皮肉，这个消息在耳边震的他似乎是承受不住一般，往后退了两步，仿佛连血液都一同凝固，席郁尘只觉得一阵仓惶的怒意直冲上来，他扬声喊了一句。

“余嘉真。”

这声线极颤，余嘉真瞳孔缩了缩，有一瞬间觉着自己的伪装仿佛马上要被撕开。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难道这些月的耳鬓厮磨，说的每一句话，从她眼神中透出的每一个转变，都是假的？

大手蓦然收紧，扣在她肩头，推搡的动作让她撞上了身后的门框，余嘉真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席郁尘，让我离开。”

她真的几乎已经快到极限了，再多和他说，难保不会露出端倪。

连此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强撑着。

她面上的孱弱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莹白，连唇都没有几分血色，凉风顺着吹开，她甚至从夏日的风里感受到了几分冷意。

谁料这一句，却猛地将席郁尘压了一晚上的怒火彻底点燃。

他一双桃花眼通红，冷声说道。

“若我偏不呢？”

语气强势，寸步不让。

他不信这人的心是捂不热的，临到了马上就走六礼迎亲的时候，她竟然毫不留恋地说要离开？

他心中越发慌乱，白皙的手颤着抚上余嘉真的眉眼。

“你太累了，先睡一会吧。”

他说着伸手去捂余嘉真的眼，他不想从这眼神中看到哪怕半分的冷漠，或者是平静。

这让他觉得这三个月，他的筹谋和步步为营，几乎是笑话一样。

沉溺在一场梦里的只他一人，而余嘉真在陪他演戏，冷眼看他沉溺。

“先睡一会，睡醒了就好了。”

就不会想着离开了。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手伸过去的刹那，被余嘉真抬手打开。

“席郁尘，我清醒得很，不想再说第三遍。”

动作一停，他蓦然直视余嘉真的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也不想再多说一遍，我不会放你走。”

满目的痛苦里似乎夹杂了几分她从未见过的阴鸷和偏执，他放轻了声音，语气却坚决。

“若我不想，你走不出这八王府。”

他手一扬，不大的院子里瞬间现身出了十几名暗卫，将院子堵了个严实。

莫说王府，连这小院走出去都是难事。

席郁尘回过头，强硬地将她抱进怀里，似乎想将自己身上那点可怜的热意渡到她身上，来暖一暖她那颗似乎从来没有动摇的心。

“留下不好吗，青青？”

“不好……”

半句话没说完，席郁尘已不想再听下去，忽然低下头，扣住她的下巴来吻她。

似乎是承受不住她说的话，他吻的极凶，不似往昔的温存，这个吻长驱直入，撬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