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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宋雪滢通过段序呈的眼睛，仿佛看见了更年幼的他。

或许那时的他也将父亲当成最崇敬的人。

但物是人非，花会枯萎，爱会消失，人怎么会不变？

后来宋雪滢说想去江南看看。

出神时，段序呈将斗篷的帽子给她戴上，把她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然后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外走。

宋雪滢盯着他的手，感觉有些奇怪。

于是不轻不重挣了下。

段序呈停住回头看她：“怎么了？”

宋雪滢皱起眉：“你是不是也觉得杨卿玥这张脸很好看，喜欢上了？”

段序呈沉默了好一阵，陡然松开手：“你还是在牢里睡吧。”

“行啊。”宋雪滢还真就一屁股坐了回去，“正好我也不喜欢坤宁宫，我最讨厌那里了。”

段序呈却突然笑起来：“你知道宫里的人怎么叫坤宁宫吗？”

宋雪滢抬起眼用目光询问。

“妖妃宫。”段序呈吐字清楚，“所以没人去那里，你待在那里最安全。”

原来是这样。

宋雪滢难得有心思打趣：“看来我也能在史书上留下个名字了。”

“放心，朕一定让人把你的事迹好好润色一番。”段序呈顺着说下去，“行了，快走吧，朕已经进来太久了。”

牢里到底还是不舒服，宋雪滢宁愿待在安静一点的地方。

她慢慢起身，正要跟着段序呈离开。

这时段序呈的贴身侍卫跑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段序呈神情瞬间阴沉。

宋雪滢察觉到：“怎么了？”

他看向她：“谢危楼来了，不知道是想来和你说两句话，还是……准备劫狱。”

在朝上暗潮汹涌就算了，但要是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劫狱，那就是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宋雪滢没说话，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还给段序呈：“你先躲躲，谢危楼处心积虑这么多年，虽然我还不确定他对杨卿玥到底是什么心思，但劫狱应该不至于。”

段序呈冷着脸离开，走的时候给了狱卒一个眼神。

宋雪滢重新坐回去，望着上方透进来的淡淡月光有些出神。

不多时，牢里传来脚步声，最后停在她的牢房门前。

“杨卿玥，你是不是疯了？”

第20章

听到谢危楼的声音，宋雪滢才把目光从月光上收回来。

看向他的时候，她眼里没什么情绪：“没有，我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而已。犯了错就要挨罚，我害死一个公主，偿命也未尝不可。”

她说完，一瞬不瞬观察着谢危楼的神情。

哪怕一点变化她都不想错过。

谢危楼额角青筋凸起，像是压着汹涌的怒意：“杀人偿命，我不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言儿？他是你的孩子！”

宋雪滢精确抓到重点：“我的孩子？难道不是我和你的孩子吗？”

谢危楼似是忍无可忍。

他俯下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压低了声音：“杨卿玥，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失忆还是在耍什么手段。”

“但在回京那日我就警告过你，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当初你和我哥私奔，生下言儿，又被官兵发现追杀，我哥是为了保护你们母子俩才死的，我是替我哥照顾你们。”

“我哥用命换你活，我才对你一再容忍，否则当初你放火烧宋雪滢那日，我就会杀了你。”

萧月言不是谢危楼和杨卿玥的孩子！

真正和杨卿玥私奔的人，是谢危楼的哥哥！

宋雪滢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可如果真是这样，当初谢危楼为什么要骗她？

而且他对她的厌恶……不是演出来的。

所以宋雪滢更不解，既然谢危楼那么恨自己，又为什么对杨卿玥的所作所为愤怒？

他还曾想过杀杨卿玥……

宋雪滢脑中思绪乱成一片，话不经过思索就脱口而出：“你在意宋雪滢？为什么？难道你爱她吗？”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谢危楼脸色骤变。

他一下甩开她，目光冷得像是能将人冻成冰：“你知道在说什么吗？”

宋雪滢心跳却越来越快：“我看见了，那两枚玉佩，其中一枚是宋雪滢的，另一枚是你的对不对？你为什么拿走她的玉佩，还要拼到一块？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戴在身上了？”

她快速问着的同时，伸手向他的腰间摸去——

谢危楼下意识躲开她的手。

但宋雪滢摸到了。

那块分成两半的鸳鸯玉佩，正挂在谢危楼的腰间！

那是她当初送给谢危楼的定情信物，八年了他都不曾佩戴，如今她死了，他却佩戴在身上，是什么意思？

宋雪滢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脸色晦暗不明的谢危楼，深吸了口气：“你后悔了是不是？她死了，你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没有！”

谢危楼陡然高声打断她的话，紧阖着牙关以至于侧脸都绷紧：“胡说八道，我讨厌她，我恨她，我怎么可能爱她！”

“我看你是疯了，你自寻死路，连儿子都不要了，那我就成全你。”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宋雪滢却在身后轻声道：“你说我放火烧宋雪滢，那你为什么不去救她？”

谢危楼陡然停住脚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微微发抖。

但没有回答。

牢中用来照明的火焰让他想起了那一天。

他看见火光冲天，带着人去救宋雪滢。

可还没来得及，宋雪滢就自己撞了出来。

他看见她被火熏黑的脸，被火烧卷的衣摆，看见她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当时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疼了一下。

那一瞬，他想冲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可这个想法刚出现，就被他自己先扼杀掉。

但从那一晚后，谢危楼知道，自己心里对宋雪滢的恨不再纯粹。

却不明白那究竟是为什么。

直到今天，他从“杨卿玥”口中听到那个字——

爱。

第21章

谢危楼大步离开了牢狱，没有一刻犹豫停留。

而宋雪滢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也没有把视线收回来。

她心里乱成一团。

为什么她会知道谢危楼对自己的情意不一样了？

因为当时她看着谢危楼被“处斩”时，就是谢危楼今天的模样。

她后悔自己没能力救下他，后悔还没好好的和他说清自己心意。

她那天失魂落魄地回到颜府，突然疯了一样翻箱倒柜，想找出一样谢危楼送给她的物件。

可是没有。

宋雪滢什么都没找到。

看着谢危楼“死”的时候，她没有哭。

但当她发现自己没有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时，她的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连个能寄托思念的物件都没有，宋雪滢那一刻是真的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彻底忘记谢危楼。

谢危楼比她幸运，至少他还能拿到她的玉佩。

但这也说明，从始至终，她对谢危楼的情意就不容置否。

不管她父亲是否用权势压人，不管这个婚约是如何定下的。

她对他都是一片诚挚之心。

打断宋雪滢出神的，是去而复返的段序呈。

他将谢危楼和她的对话都听去了。

此时段序呈站在牢门口，遮住身后的烛火，目光灼灼地看向宋雪滢：“原来谢危楼动了心，怪不得他不允许我把你的尸体带走。”

宋雪滢怔了瞬：“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坤宁宫。

宋雪滢在宫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躺在软塌上时，耳边还回响着段序呈说的话。

他提出要把宋雪滢的尸身带回宫里安葬，但谢危楼不肯。

谢危楼说，她是他的妻子。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承认，她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