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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她才缓好急促的呼吸：“裴小将军。”

裴知衡闻声转头，黑眸覆上一层寒霜：“你来干什么？”

“来阻止你退婚。”

沈卿云边说着，边朝他行了一礼。

裴知衡看在眼里，眼中厌弃更加鲜明：“沈卿云，你知不知道，我最烦的便是你这幅呆板模样。”

沈卿云面色仍旧平静。

唯有袖口下紧攥的手，透漏出内心的翻涌。

自她出生后，受的所有规训，都只是为了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裴家主母。

沈卿云用了全部的时光，将真实的自己从血肉中剥离，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裴家主母的模样。

可裴知衡如今却说，他最讨厌她这幅样子。

沈卿云将眼中泪意压了又压，问出一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反正不是你这般，任人搓圆捏扁的泥人模样。”

裴知衡说完就收回视线，多一眼都不愿看。

沈卿云垂下眸子，掩住苦涩。

从小她做任何事情，身边都有人告诉她，应该要怎么做。

但凡做错一点，就会挨训受罚。

太痛了。

回顾起过去那戒尺挥打在掌心的响声，沈卿云手心都开始烫疼了起来。

这时，御书房的门突然打开。

官家跟前的内侍走出：“裴小将军，官家有请。”

眼见裴知衡起身要进去，沈卿云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

双手交握的那一刻，预知能力被迫开启。

裴知衡的未来在她眼前飞快地闪过。

沈卿云清楚的看到他退婚后另娶他人、遭圣上打压无人帮衬。

一年之内，满门皆亡。

而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裴知衡，被污蔑欺君叛国，于午门外斩首示众！

第2章

那画面太过震撼。

一股血腥气涌上喉头，沈卿云“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她身形晃了晃，幸亏被裴知衡一把扶住。

“你……”

“别去！”沈卿云忍着肺腑间的痛苦，死死攥着裴知衡的手。

闻言，裴知衡担忧的神色冷了下来，用力将手抽回大步进了御书房。

沈卿云想跟上去，却被拦住。

内侍提醒：“沈小姐，圣上只召了裴小将军一人。”

沈卿云脚步一顿，有心无力。

她怔怔看着御书房紧闭的门，眼前却尽是预知里，裴知衡被斩首的画面。

阴沉沉的天空飘起了雪，寒风穿过衣袖，吹得她瑟瑟发抖。

冬禧看着沈卿云比雪还白的脸色，忍不住劝：“小姐，先回去吧，您身子哪里遭得住。”

沈卿云却摇了摇头拒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手脚都麻木了。

御书房的门才打开，裴知衡走了出来，气势比进去时还要冷沉。

内侍也跟了出来，小声对沈卿云道：“陛下这次是看沈小姐您在，才放过小将军，您回去多规劝规劝他吧！”

看来圣上没有答应他的退婚。

沈卿云本该松一口气，可想到裴知衡对自己的厌恶，心头却像压了块重石。

目送着裴知衡离去的背影，她回头看了眼明黄的宫殿。

预知里，圣上正是因为他执拗不服管教的性子，而对他一再失望，最后动了杀心。

沈卿云默声摘下腕上玉镯，递给内侍：“裴小将军少年心性，若有冒犯，还请圣上千万别往心里去。”

内侍笑着将手镯收进袖中，恭维道：“沈姑娘知书达理，和裴小将军真是般配得紧。”

沈卿云回以微笑，却掩不住眼底的苦涩。

般配，可裴知衡不喜欢。

沈卿云压下情绪回府。

前脚刚进府门，后脚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

婚期就定在七日后。

她看着手中烫金的圣旨，心里的苦涩怎么都压不住。

这样一来，他该更厌恶自己了吧……

想到这，沈卿云呛了一口冷风，猛烈地咳起来：“咳咳咳……”

冬禧连忙扶住她：“小姐，我现在就去找大夫。”

沈卿云拦住她，强行将喉间痒意压下：“备车，我要去裴府。”

二人婚仪未成，她此番前去其实不合礼法。

可她也深知裴知衡的脾气，定然不会乖乖等着成亲。

若真是闹到了成婚那天，惹怒了圣上，就晚了。

裴府。

见到她，裴知衡眸光寒冷到了极点。

而那封赐婚的圣旨，就被他随手扔在桌子上。

沈卿云看在眼里，全当瞧不见：“知衡，我知你不愿娶我。可这婚约定了十几年，为何如今才提出要退？”

裴知衡皱了皱眉，明显是不想回答。

沈卿云却再度开口：“就算要退婚，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她声音沙哑，苍白的脸色流露出几许脆弱。

裴知衡沉默了会儿，竟真的开口：“四年前，崖山关一战，我方险些全军覆没，幸而出现一名唤司妩儿的女子提前告知此事，才避免了这场惨剧。”

“两年前，军中出现奸细，也是她提醒，才识破了他的刺杀计划。”

“最神奇的是这次，她居然还通过星象，预测了行军路上的地动，避免军队遭受天灾。”

听着这些，沈卿云却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这桩桩件件，分明就是她提前在预知里见到，写信提醒他要提前防范的。

怎就成了别人的功劳？！

沈卿云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化险为夷，或许不是因为司妩儿？”

裴知衡眼神倏地凛冽：“不可能。”

提起她，裴知衡的声线都柔和下来：“每当我身陷险境，只要妩儿在，就能化险为夷。”

“她就是我的福星。”

第3章

司妩儿是他的福星，那真正做了那些事的自己算什么？

沈卿云像吞了一肚子黄莲，苦涩在嘴里蔓延。

她想要解释，可自小受到的那些教养，教会了她必须隐忍，克制。

到现在，竟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做不到。

直到裴知衡不耐开口：“能说的我已告诉你，这婚能退了吧？”

沈卿云手猛地攥紧，声音沙哑：“退婚后，你可是要娶她？就因为她是你的……‘福星’？”

她想如果裴知衡说是，那她便想办法证明做那些事的是自己！

却没想到，裴知衡竟否认了。

“不是。”裴知衡眼中蒙上层少见的暖意，“与那些事无关。妩儿和京中大多数莬丝花般的娇柔女子都不一样，与你更是两种人。”

“她聪慧，坚强，有自己的思想，是我想要的妻子。”

他的话声声震耳。

沈卿云面色苍白，像是个雪人。

裴知衡的话却还没说完：“沈卿云，你明白吗？”

她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可预知里那些画面还历历在目，沈卿云做不到看着满门忠良的将军府走向灭亡。

也做不到看着自己喜欢了多年的裴知衡被污惨死！

沈卿云死死攥着手，将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肺腑间。

她脸色木然：“圣旨在前，小将军不想连累将军府满门，就莫要违逆圣上。”

扔下这话，她转身便走。

四肢僵硬的，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直到出了将军府，回到马车上。

沈卿云接过冬禧递来的暖炉，身体却还是一阵一阵泛着冷意。

一旁，冬禧眼含担忧：“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小将军欺负您了？”

欺负？

若非必要，裴知衡怕是连跟她说句话都不愿！

沈卿云咽下苦涩：“冬禧，让人去查一个叫司妩儿的女子，应该是跟裴小将军一同回京的。”

这话一出，冬禧霎时明白了什么，当即出了马车，安排人去查。

半炷香后，她带回了司妩儿的所有生平，包括如今的住址。

厚厚一叠，沈卿云一张一张翻看着。

到最后，她诧异问：“怎么没有画像？”

“这女子是今日与小将军一同归京的，还没有人见过。”

冬禧回着，继续问：“小姐，是否要让人去瞧瞧？”

沈卿云垂眸看着纸上的字字句句，摇了摇头：“不了。”

去看了也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