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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堡店里开着空调，暖洋洋的，食物的香气四处飘散，直往人鼻腔里钻，让人胃口大开。
这里与外面冰冷的街道仿佛两个世界，让人感觉到温馨又舒适。
店内回荡着孩子们的嬉笑声，以及来自头顶音响的动听音乐。
陆澈跟进来的时机是特意挑选的。
他看到两个女生才起身离桌。
许是到了减肥注重体型的年龄，年轻的小姑娘剩下不少。
有半盒薯条散落在餐盘上，还有剩余的两枚鸡块，一只鸡翅。
没有沾嘴，应该干净。
陆澈离开跟着进来的大人，往那个方向走去。
应该没有人发现他这个小孩单独溜过来了吧？
下一秒，前方拐弯处横出来一个店员。
做贼心虚的陆澈绷紧肌肉，结果对方只是在擦肩而过时道了一声“欢迎光临”。
他提起的心一松，赶紧溜到刚才从橱窗里看到的位置，果然，女生的东西还没有被撤走。
陆澈在皮质沙发横凳上坐下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放松，就像是其他客人一样，然后拿起散落在餐盘上的一根薯条。
时间久了，它变得有些软塌，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坚硬。
陆澈坐姿端正，像模像样地拿起它沾了下挤在汉堡盒上的番茄酱，努力伪装成其他顾客的模样。
耳旁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女孩交谈声。
“你帮我看看，从后面看不出什么吧？”
“没有没有，你穿的裤子颜色比较深。”
陆澈抬起头，动作僵在半空中。
刚才离开的两个女生，就这样站在桌边看他。
“哎？怎么回事？”
一人诧异道。
陆澈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他才发现自己推测错了！
她们不是吃完离开，而是短暂地去了一下洗手间回来继续用餐！
那一瞬间，陆澈感觉自己面庞似火烧了起来，一股偷窃的羞耻感席卷他的全身，让小小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偷东西被捉现行了！
父母自小便教他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他给他们丢脸了！
陆澈手中沾着番茄酱的薯条掉在了自己裤子上，留下一抹鲜红的痕迹。
他想道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哪家小孩啊！大人也没看住，怎么跑过来随便拿人东西，想吃让你家大人买去！”
回过神来的女生，拉起他，看了一下自己的餐盘，检查自己其他食物有没有被他碰到。
另一人则用狐疑的视线看着他，夹杂着没有掩饰的反感。
听到高声斥责的店员赶紧走过来，牵起陆澈的手。
“对不起，打扰您用餐了，我这就替他找一找家长。”
两个女生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没有再纠缠，摆手说着没事。
店员带着陆澈走到收银台的位置，耐心地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陆澈低头看着地板，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自己钻进去，躲避这种追问。
一半是来自令人自责的羞耻，一半是听到问题时的难过。
心像是被玻璃碴刺到，一扎一扎的。
倘若知道偷窃是这种感觉，他饿死也不要做这种事。
听不到他回应的店员看了下四周，问向排队的家长，结果都是否定的回答。
陆澈感觉自己眼中泛着湿意，他不敢眨眼睛，生怕里面的泪珠被眼皮一夹流出来。
穿着另一种制服的经理走近，帮忙处理普通店员无法解决的问题。
“是找不到父母了吗？”
“可能是溜进来想……吃东西的，看起来刚下学。”
店员用词委婉，没有说出偷窃的字眼。
陆澈心底害怕极了。
她们会不会把自己扭送派出所？会不会告诉他的斑主任？然后再转告给家长？
陆澈一瞬间想在大堂前跪下来求饶。
他可以不要脸面，把它撕下丢在地上，但一定不能让母亲知道。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已经没有了丈夫，再知道儿子偷东西，该多伤心呢？
但就在陆澈掂起脚后跟，即将膝盖一弯下跪时，忽然店里的音响传来了一阵温柔的声音。
“为庆祝陆嘉禾同学成功进入运动会决赛，她请今日店内每一位小朋友免费吃儿童套餐！”
“她希望大家吃得开心，玩得开心，如果可以的话，亲口对自己说一声美好的祝福！”
广播循环播放了几遍。
站在陆澈经理忽然轻声道：“那正好，让他也去领一份吧。”
店员点头应下，牵着陆澈站到队伍里，此刻其他听到广播的孩子们欢快地涌来排队，有些家长领着，有些跟同伴一起，一时间热热闹闹的。
陆澈在里面并不突兀。
店员松开了手，告诉他等着领餐就好，不需要交钱，随后转身去忙其他事。
到此刻，陆澈终于抬起头来，怀揣着紧张的心情，跟着队伍往前。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什么嘉禾要请大家吃东西，那她一定非常有钱吧？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大方？
等前面的女孩端着儿童套餐离开，终于轮到了陆澈。
在盛着汉堡的托盘沉甸甸放在手上时，男孩才真的相信，这东西现在属于他。
上面还有一个漂亮的蘑菇玩具，红白相间，柱身是张小人脸，看起来十分可爱。
“记得去36号桌送上祝福噢！”
配餐员叮嘱道。
陆澈赶紧点了点头，闻着香气的他一刻也忍不了，快速找到个角落的单桌，坐下拿起了汉堡。
等他咬下第一口，品尝到混合着鲜嫩炸鸡肉、香甜沙拉酱、新鲜时蔬的汉堡时，刚才没有落下的泪此时却冒了出来。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那一刻，不大的男孩明白了钱的重要性。
只一点点钱，就能让他从无限羞耻中走出来，坐在桌椅上，堂堂正正享受着一个顾客的待遇。
陆澈狼吞虎咽吃着，边吃眼泪边掉，他吃完汉堡，吃掉薯棒，吃掉蛋挞，喝光可乐，打了个饱嗝才停下来。
糟了！
陆澈后知后觉想起什么。ʝʂɠ
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没有给母亲留着！
他多想母亲也吃到这些啊。
陆澈有些恍惚地拿着玩具起身，没忘记刚才听到的嘱咐。
他看向最热闹的方向，那里应该就是36号桌。
人性的贪婪此刻从心底涌上来。
知道能免费得到，所以还想索要更多。
陆澈想到母亲，心底一鼓气，握紧拳头走了过去。
被簇拥的女孩发丝披肩，末梢微卷像是烫过，倾斜的刘海儿用折射着光芒的水晶发卡别住。
她上衣是纯白的衬衣外搭一件浅灰色无袖羊绒衫，下身则是同色系的短裙，像是一套。
旁边的同伴与她穿着同样的衣服，可能是哪个学校的校服。
那双乌黑的杏眸清凌凌地看着旁人，鸦羽一般的长眼睫，随着眨动的眼睛一扇一扇。
她精致漂亮得就像一个洋娃娃呢，好像天生就该摆放在橱窗里供人观赏。
陆澈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他走到她面前时，手心里出了一层汗，等前面说祝福的人离开，赶紧开口道。
“祝你运动会决赛取得冠军！”
周围同伴笑出声。
“嘉禾，有一个祝你得冠军的。”
“最后一名跑进的决赛，哪里能得第一名啊。”
正在挖着圣代冰淇淋的陆嘉禾挑眉：“要是其他人全绊倒我不就是第一了？又没到最后，可什么都说不准。”
马上她就发现眼前的人没走，便有些奇怪地看过来。
陆澈与她面对面，仔细将她的模样记进心底。
她鼻梁一侧有一颗浅色的小痣，这让她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不像是画报上千篇一律的美人，而成为了人群中的唯一，充满着生气。
“怎么了？”洋娃娃含着木勺疑惑出声。
“我、我能再要一份儿童套餐吗？”
陆澈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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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按理说不算偷窃，但小孩子不懂这些，就会觉得十分严重。作者以前亲眼见过穿着得体的人自然地坐过去吃剩餐，那时候就想，大家都有难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