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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辰，为他，不值当。”

　　何运辰的目光从地上慢慢移到他脸上。

　　程路瞬间警铃大作，他当警察这么久，虽就是个小县城里的小民警，但难免会碰到一些亡命之徒。

　　这样的眼神他太熟悉了，这种不顾一切、鱼死网破的眼神。

　　“小辰，冷静……”

　　程路大气不敢喘，死死盯着何运辰，但还是没能挡得住。

　　几个动作下来程路就被他撂倒了。

　　何运辰慢条斯理地提起何超，助跑了几步，狠狠撞向窗户。

　　“何运辰！”

　　陈温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大喊了一声。

　　这个小区的楼老化十分严重，尤其是何运辰家，常年不维护，窗户冬天都透风。

　　何运辰拎着何超这么大力气的一撞，玻璃渣落了一地，窗框摇摇欲坠，何超的半个身子在窗外挂着。

　　“小辰！”程路也跟着喊，“你真这么做就完了！”

　　何运辰缓慢回头，陈温何站在不远处看他，身上还穿着他的外套。

　　里面粉色毛衣的领口被拽松了，裂口垂在胸口上，露出了锁骨。

　　何运辰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悲怆，他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额上青筋暴起，抓着何超的手指泛白。

　　陈温何小心翼翼走来。

　　“小辰，你过来好不好。”

　　她带着哭腔，她伸着手喊他。

　　“你过来我这里。”

　　何运辰有一瞬间的松懈，表情些许无助。

　　偏何超在这时使尽全身力气大喊：“你他妈有本事弄死我啊白眼狼！那小娘们我早晚……”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窗口只剩沾血的窗帘飘着，一下一下击打着屋里人的理智。

　　“何运辰！”

　　楼下车被重物击中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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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超进了ICU。

　　按医生的话，肝癌晚期，全身的器官已经开始衰竭，那晚的精气神只是回光返照。

　　家属需要随时准备后事。

　　没有人会给他准备，程路提前问好了手续，打算到时候按里面的流程给他办火化和死亡证明。

　　而何运辰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大多数是睁着眼睛不说话，拒绝进食。

　　楼不高，他摔下去的时候有何超垫着，没有伤到重要部位，仅是右腿骨折，脑震荡也没有特别严重，养着就好。

　　他对那晚的事闭口不谈，笔录没法做。

　　程路这段时间上上下下打点，争取不让这次的事影响到他。

　　一个月，他没有见过陈温何，如果她肯开口，这件事会好办点。

　　那天他进门前的几分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那天陈温何的反应他不敢细想。

　　所以何超该死。

　　他不是高尚的警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民警，什么生命一样重要的道理在他这行不通，何超死了他都不会觉得可惜，尤其看到何运辰在病床上瘦得双眼凹陷。

　　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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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上二模，王锵乔波选了个大周末来医院看何运辰。

　　王锵每周都会给他带笔记，厚厚一摞卷子，动都没动。

　　“辰哥，张主任说如果你吃得消，就专门带卷子来这儿给你监考，看你这待遇，老张头亲自下场！”

　　乔波努力想活跃气氛，但没什么用。

　　王锵抿着嘴有些迟疑。

　　“上周……陈老师回来上课了。”

　　听到这个名字，何运辰闭着的眼睛微微颤抖。

　　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乔波不敢问，王锵心里有个大概，不管什么事，陈老师和何运辰同时请长假就不太正常。

　　乔波发现何运辰有了表情，咽了咽口水接话。

　　“对对！辰哥，她还奇怪怎么没见你跟我们一起呢！”

　　王锵在底下用腿撞了撞他的，示意他说多了。

　　何运辰眼里布满血丝，病房里的窗帘飞舞，他出了神，好半天才开口，声音嘶哑疲惫。

　　“她好吗？”

第55章 人生

　　王锵悄悄松了口气。

　　“她状态挺好的，我们见过几回。”

　　何运辰又重新闭上眼，任他们说什么，都不再给反应。

　　傍晚，程路用棉签给何运辰润嘴巴。

　　他今天该去跟见医生了，润完嘴巴，又擦了手跟脚，他站床边看他，胡茬都冒出来了。

　　医生说的还是那些，伤已经不重了，现在就是静养。

　　他起身道谢，医生欲言又止。

　　“您还有事要说？”

　　程路又重新坐好，医生拿出一沓资料给他。

　　“这两天我也问了你很多其他问题，你肯定也有疑惑，我把这孩子平时的情况整理了一下，现在他不吃不喝不跟人交流，有可能是心理出了问题。”

　　程路有些讶异，他知道何运辰容易情绪化，但心理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本来重大事故后也会有不开口说话的情况发生，但他这个……有点像是躁郁症症状。”

　　他翻着手里的资料。

　　「躁郁症，是指一类既有躁狂或轻躁狂发作，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障碍。躁狂发作时，患者情绪高涨、精力充沛、言语及活动增多，抑郁发作时则表现为情绪低落、兴趣丧失、言语及活动减少」。

　　“当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我建议是找专业人士诊断一下。”

　　程路谢了医生出去，不自觉地摸出根烟叼上。

　　路过一个护士提醒他：“这儿不让抽烟啊。”

　　“哦，不好意思。”

　　程路把烟收起来从资料上抬头，看到何运辰病房外站着人。

　　一个月没见，陈温何也瘦了不少，她弓着腰，头发垂下来遮住大半张脸，站在那少了大半生气。

　　程路把资料收好，过去站在她身旁。

　　“进去看看吗？”

　　陈温何正出神，被这声音吓得缩了缩肩膀。

　　“他好吗？”

　　“不吃不喝，不说话。”

　　陈温何垂着的睫毛掩住神色，程路没有再催她。

　　“我得去趟所里。”他说。

　　陈温何“嗯”的声音好似没有，只有偏头的时候发尾轻微摆动。

　　程路走后，她又在门口呆了很久，走廊上不停有人走来走去，一下一下的蹭着她的后背。

　　护士进去换了药瓶，陈温何在门看了这么久，床上那人动都没动。

　　她攥着衣袖的手松开，进了屋。

　　何运辰的病床靠着窗户，床头昏黄的灯亮着，他的脸偏向里侧，陈温何可以看到面颊上略微凸出的颧骨。

　　她轻手轻脚转到床的另一边，仔仔细细的看那张脸。

　　自她认识何运辰以来，他一直都是努力在低谷挣着向上，突然这么毫无生气的，让她实实在在怕了。

　　眼前的人蓦地睁开眼，陈温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紧锁着眉，像是在确认，直到陈温何轻声问他：“我把你吵醒了？”

　　如愿听到她声音，何运辰垂着的眼睛闭了闭，重新睁开。

　　陈温何消瘦的身影，和脸上努力扬起的笑容全部落入眼底，她平时本就清冷的面色愈发苍白。

　　他这一个月来的痛苦，在此刻倾泻而出。

　　“对不起。”

　　何运辰哑着声，陈温何听得鼻头一酸。

　　她今天来之前下了很大的决心，这三个字是她最怕听到的。

　　陈温何低着脑袋摇头，把眼眶里的泪甩了出去。

　　“我……对不起……”何运辰再一次开口。

　　不只是这件事对不起，还有把她拉进自己生活里的每一次，都对不起。

　　陈温何没待很久，她一想到何超也在这个医院里就无法呼吸。

　　那晚的事情她尽量回忆的时候以平常心对待，这样才好给何运辰作证。

　　不过她没有跟何运辰提这件事，以他的脾气一定不答应。

　　她长这么大没什么需要勇气的事情，唯独这次，不能搞砸。

　　何运辰坐起来在床边缓了缓，然后扶着墙站到窗户前。

　　站了一会儿，才等到陈温何从楼里出来。

　　诗里说人生三万日，他从未觉得亢长，也算尊重且并未虚度，可人生……

　　可人生……

　　程路值完班再回到医院的时候，何运辰正靠着床头喝粥。

　　他把行军床拉出来铺好，躺了上去。

　　“你回家睡吧。”何运辰说。

　　程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吸着鼻子装作迷糊。

　　“累，不想动了。”

　　何运辰没再说别的，收拾了碗筷装进袋子里，拿出去扔掉。

　　过道上的护士看他行动不便，给他推来个轮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