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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好似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对了，如果我记得没错，明天就是你爹的祭日吧？正好去看看他，也替我问他一声好。”

父亲的祭日……

郑天华一句话，再次拿捏住了何锦的软肋。

他没能再次重复自己的决定，只是冷冷瞪了郑天华一眼，跌跌撞撞离开了陈家。

他一走，躲在门后的唐丽丽立刻焦急地冲出来，不安地向郑天华问道：“爹，盛骞哥他会答应咱们的要求吗？”

郑天华望着何锦离去的方向，老神在在地说：“放心吧，他一定会答应的。”

半个小时后，何锦开着卡车回到养殖场。

陆景深正指挥着几个工人忙碌，扭头看到停好车走过来的何锦，抹一把额头的汗水，笑吟吟地问：“今天咋回来的这么晚？路上没遇到啥事吧？”

何锦一言不发，脸上神色严肃，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陆景深被她盯得心里发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生怕是脸上有东西。

“你咋了？”

她诧异地问。

何锦却不回答，而是两步上前，一把将她娇小的身子抱进怀里。

陆景深越发莫名其妙，可是也本能地感觉到了他的低落。身体僵硬了片刻后，就伸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脊背，柔柔地说：“你咋了？要是有啥不开心的事，一定要说出来啊。”

她越是这么善解人意，何锦越觉得心里歉疚。

他摇了摇头，只闷闷地说：“没啥。”

“那你……”

“我就是有点累。”

何锦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就放开了陆景深，还勾起嘴角，费力地笑了一下。

陆景深觉得他不正常，还踮着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烧，才略略放心，催促他说：“既然不舒服，就回家歇一歇吧。我把手头的活计收收尾，马上也回家陪你。”

“嗯。”

何锦难得没有逞强，乖乖应下，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到底是咋了……”

陆景深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叹息一声，加快了手上干活的速度。

当天晚上，陆景深给何锦熬了滋补的汤，又盯着他早早睡下。

第二天一早，她还想早起给他做点有营养的饭食，人还没起床，就被早已醒来的何锦拉住了手腕。

“媳妇儿……”

他低低地喊。

那粗声粗气的嗓音里，竟然藏着一点弱势的味道。

陆景深心里一软，低下头问：“咋了？”

“跟我去个地方吧。”

何锦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轻轻地说。

陆景深眨眨眼，乖巧点头，“好呀。”

她见何锦这样反常，知道要去的地方一定藏着啥她不知道的故事，于是顿了一顿，才又柔柔地问，“能告诉我，是去啥地方吗？”

何锦却只哑着嗓子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陆景深很体贴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夫妻俩吃过早饭，何锦取出香烛和黄纸，带着陆景深去了村外的后山。

这片山坡人迹罕至，四处长满了灌木和高草。

尽管何锦今天有些浑浑噩噩的，可依然细心地走到前头开路，不让那些藤蔓和枝条割伤了陆景深的皮肤。

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在灌木丛深处寻到一个矮矮的小山包。

陆景深愣了一下，认出那是一座坟墓，可上头却没有墓碑。

她正惊诧，何锦已经不顾满地的荒草，“噗通”一声跪在了坟头前面。

“爹，今天是你的祭日，儿子来看你了。”

爹？

这座荒废的坟墓里，居然埋着何锦的父亲！

陆景深浑身一震，她猛地回忆着从前，和何锦在一起这么久，确实从没听他说过自己爹的事。

第一百八十章 媳妇儿，对不起

陆景深看着那个没有墓碑的坟包，愣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作势要陪着何锦一起跪。

何锦却伸手托住了她的膝盖。

“嗯？”

陆景深微微茫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大了望着他。

何锦冷峻的脸微微沉着，默不作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平平整整扑在满是荒草的土地上，这才让陆景深跪了下来。

陆景深心里发软，牵着何锦的手和他并肩跪着，也对着那寒酸的坟包说：“爹，我是盛骞媳妇儿，我也来看您了。”

回应他们的，只有空山里呼呼的风声。

祭拜完了，何锦带着陆景深往回走。

路上，陆景深好几次看向他有些难过的脸，想问问他爹的事，又不好开口。

倒是何锦自己苦笑了一下，哑着嗓子说：“一定很纳闷儿吧？为啥我爹不和我娘葬在一块儿，为啥我爹连个墓碑也没有，为啥我爹埋在这荒郊野外。”

“你你要是不想说就别说了。”

陆景深看着他颓然的脸，善解人意地说。

听着小媳妇儿软软的嗓音，何锦心情复杂，最终还是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们家不是羊口坡人。”

何锦对于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他隐约记得，他以前生活在哈市，一个东北的大城市。那里有苏联风格的圆顶红瓦建筑，有宽阔的马路，还有穿着时髦的人们。

他爹的样子他是记不得了，但恍惚记着，他爹总爱穿一身警服。

作为警察的儿子，三四岁的何锦，已经感到骄傲和自豪。

可是后来，他爹忽然就消失了。

他娘有那么一年总是以泪洗面，街坊邻居也总对他们骂骂咧咧，或者白眼以待。

他娘受不了，终于带着他搬到了羊口坡这个小小的农场村落。

这边的人们不认识他爹，一开始，对他们娘俩还算友好。

可后来，他爹武大凯的死讯传来，在羊口坡也瞒不住武大凯的身份了。

从那天起，他们娘俩又开始过遭人白眼的日子。

也正因为身边的人都瞧不起，何锦才从小养成了好勇斗狠的性格。因为如果不这样，就保护不了他自己，保护不了他娘。

直到何锦长大后，他的仗义勇敢，逐渐得到村里人的认可；而他强健的体魄也让乡亲们害怕，这才逐渐没了关于武家的闲话。

陆景深听何锦说完这些，对他越发心疼了。

可同时，她也越发好奇。

她终于小声问：“那……你爹哦不，是咱爹……他到底是干啥的？”

“汉奸。”

何锦沉沉地吐出两个字。

“啥？”

陆景深两眼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问。

何锦苦笑了一下，闷声说：“外头都这样传，就连我娘也默认了。我爹身为警察，把国家的机密透露给了外国人。他消失，是因为被抓捕，审问一年多，判刑枪毙。后来让我娘去领回尸体，他的事才在羊口坡传开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冷冷淡淡。

可陆景深看得出来，他眼底都是痛苦和挣扎。

她轻轻握住他有力的大手，安慰似的攥了两下，软声说：“都过去了。”

“没过去！”何锦却眯了眯眼，忽然坚定地说，“我一直不信我爹真的是汉奸！我娘死后，我看到她的遗物，里头有一本我爹的日记。他满心都想着给老百姓干好事，抓坏人报效国家！这样的人，咋会是汉奸呢？我不信！”

小时候，何锦是不愿意相信；后来看到他爹的日记，他是真的不肯信。

可是，他爹武大凯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可以去询问。他娘一死，他身边就再也找不到一个认识他爹的人。

他想去调查，想还他爹一个清白，也毫无办法。

然而现在……

郑天华突然拿出来的那张照片，让何锦看到了希望。

只是郑天华提出的要求……

何锦闭了闭眼，低头看看身旁温温柔柔的小媳妇儿，怎么也张不开口告诉她，自己想去和郑天华合作，还要陪着唐丽丽去京都。

陆景深不知道他心里想着啥，还盘算着如何安慰自己的男人。

夫妻俩正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几个十来岁的男孩打打闹闹，正往荒山那边走去。

一个孩子说：“山上真埋着汉奸啊？”

另一个孩子嘻嘻哈哈地回答：“我爹说的，那还有假？咱们要去找到汉奸的坟，狠狠地吐上几口吐沫！”

“对！还要挖出他的骨头，砸碎了喂狗！”

“喂狗喂狗！”

孩子们还不懂事，但天生知道汉奸是世上最丢人的人。

他们打仗一样，风风火火往山上闯。

那些话随着风飘进何锦耳朵里，他眼底光芒沉了沉，侧脸那一道伤疤抽搐了几下，放开陆景深的手，二话不说就朝着那几个孩子追了过去。

陆景深先是一愣，很快回过神，大喊着“盛骞盛骞”，跌跌撞撞朝着暴怒的男人追了过去。

孩子们脚步很快，已经找到了武大凯的坟边。

他们对着那个土坟包又是吐口水，又是咒骂，还脱了裤子要朝着坟头撒尿。

“妈的！小畜生们找死！”

何锦追过来看到这场景，两眼怒红，快要滴出血来。

他咬牙切齿地骂着，上前拎起一个孩子，猛地甩到了地上。

孩子们一个个吓得动也不敢动，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