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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杨幸灾乐祸地笑，复又想起什么，说，“你爸给你介绍的那些女生怎么样，是不是一个不如一个？”

　　他似乎话里有话。

　　下意识的，贺司宸想起那些女的，出身，家境，自身条件都不错，只是行事作风，是他一贯嗤之以鼻的类型。

　　按理说，他父亲就算再急着让他结婚，找个爱混酒吧夜店的，倒也能接受，但离过婚的……

　　贺司宸反应过来，“你动的手脚？”

　　周杨大笑：“还不赖嘛你，这都能猜到。”

　　贺司宸皱眉：“你什么时候和我爸见面的？”

　　“我哪儿敢和你爸见面啊？”周杨语气警惕又恐慌，“你爸每次见我都问我身边有没有好姑娘，介绍给你——我要怎么回？我要说，叔叔，我身边的姑娘看到您儿子都恨不得贴他身上去。”

　　“……”

　　“但您儿子恨不得把她们扔到五百米开外。”

　　“……”

　　贺司宸扯了扯嘴角。

　　周杨说：“不是我，是小贺换的照片。我就是提供照片，真正换照片的，还是你弟。”

　　贺司宸面色冷凝，“他换照片？”

　　听出他话语里的怒意，周杨立马给贺渝汀求情，“他不也是为你好么，贺司宸，你可别凶他啊，他年纪小不懂事儿，就是喜欢在家里翻翻找找，可能就是一个不小心，碰到你爸的东西而已。”

　　“然后再一个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换了？”他语气一沉，透着危险。

　　“……”周杨一噎，“这不是为你好吗？”

　　“擅自动别人的东西，这也是好吗？”

　　“贺司宸你这人真的没劲儿你知道吗？”周杨和贺司宸是两类人，前者生性散漫，后者循规蹈矩，偏偏这俩人还能厮混这么多年。

　　周杨觉得：“小贺不是为你好嘛，你至于生他气吗？”

　　贺司宸：“乱动别人的东西，就是不对的。”

　　周杨服了他这一根筋的脑子了。

　　电话戛然而止。

　　贺司宸握着电话，礼貌三声，轻扣贺司宸练琴的房门。

　　而后，推门。

　　“抱歉，打扰一下。”

　　室内尤为安静。

　　贺渝汀没有练琴，站在乔蕊面前，看见贺司宸时，一脸邀功的表情，“哥哥，我和你说——”

　　“——贺渝汀。”贺司宸打断他，极淡的声音，却如室外黑沉沉的雨夜般，尤为压迫感。

　　贺渝汀被他那语气给吓到，热情瞬间湮没成灰。

　　他怯怯：“……哥哥。”

　　贺司宸冷冷地拽着他后颈处的衣服，“出来，我和你谈谈。”

　　寒气森森。

　　贺渝汀被他拎起，在半空中晃着脚：“哥哥，我还要练琴，你放开我。”

　　贺司宸来之前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练琴时间结束了。

　　“五点了，下课了。”

　　“我要加课！”贺渝汀嚷嚷，“我不要和你谈，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之间有代沟。”

　　“……”

　　其实有那么几秒钟，乔蕊有被贺司宸身上散发出的冷硬气场给吓到。她楞在原地，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那是他们兄弟俩的事儿，她只是一个大提琴教师而已。

　　说到底，她是外人。

　　琴房再度陷入寂静。

　　只雨珠拍打窗户的声音滴答作响。

　　乔蕊回到位置上坐下，帮贺司宸整理了下弄乱了的琴谱，又将琴弓和琴放回原位。做完这一切，放在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

　　她拿出来，是沈明枝发来的消息。

　　沈明枝：【你失联了吗？】

　　往上一条的聊天，停留在三个小时前，沈明枝发的语音。乔蕊记不得她发什么了，于是语音转文字——“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长没长残。”

　　乔蕊弯了下嘴角：【贺司宸没长残。】

　　沈明枝秒懂：【见面了？】

　　乔蕊：【嗯。】

　　沈明枝：【在他家？】

　　乔蕊：【嗯。】

　　沈明枝：【你除了说嗯还会说什么？】

　　安静了会儿，乔蕊低下眉，一个字一个字地打，打了一长串话，却又删掉。

　　乔蕊：【没什么。】

　　沈明枝：【？】

　　乔蕊：【明天吃饭再和你说吧。】

　　沈明枝：【不带你这样的，吊人胃口。】

　　这边，乔蕊和沈明枝聊天。

　　另一边，贺司宸把贺渝汀拽回自己的房间。

　　兄弟二人，面对面站着。

　　贺司宸低着头，贺渝汀气冲冲地仰着头。

　　贺司宸：“你知道我要和你谈什么吗？”

　　贺渝汀：“谈什么？”

　　贺司宸：“为什么乱动爸爸的东西？”

　　贺渝汀心虚极了，双眼飘忽着。

　　贺司宸俯视着他，嗓音低沉：“如果有人不经过你的同意，把你的玩具车给拿走，你会开心吗？”

　　贺渝汀：“……不开心。”

　　贺司宸：“所以，为什么要动爸爸的东西？”

　　贺渝汀理直气壮：“那些女孩子我不喜欢，我不要他们当我的嫂子。”

　　“这就是你换掉照片的理由？”贺司宸眼里闪过一丝责备，“——胡闹。”

　　“反正我不喜欢她们，我就喜欢小乔老师，”贺渝汀下巴一扬，坚持道，“我就要小乔老师当我的嫂子。”

　　“小乔老师？”

　　“就是我的大提琴老师。”

　　“……”

　　贺司宸眼底再起无奈，老来得子，到底是太宠了，宠的贺渝汀都开始安排起他的事儿来了。

　　贺渝汀执拗地盯着他，下一秒，他眼眶红了，拉着贺司宸的裤脚，“哥哥，你和小乔老师相亲吧，好不好？”

　　贺司宸知道他这是故意示弱，面无表情地拒绝：“不好。”

　　贺渝汀：“为什么不好？”

　　贺司宸：“因为我不想谈恋爱。”

　　说罢，他弯腰，再度把贺渝汀拽起来，走到房门边，拉开房门，把贺渝汀扔了出去。

　　贺渝汀敲着他房门，“哥！”

　　“——哥哥哥哥！”

　　“……”

　　“……”

　　任他如何敲门，贺司宸都如同这门板，没有一丝回应。

　　贺渝汀沮丧地垂下脑袋，气哼哼地说：“不好就不好！小乔老师说不定还看不上你呢！！”

　　甩下这么句话，贺渝汀用力地踩着地板，蹬蹬蹬——地，回到练琴的房间。

　　他推开门，“小乔老师！”

　　乔蕊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了。

　　她半弯着腰，和贺渝汀对视，“怎么了？”

　　注意到她背上包，贺渝汀问：“你要走了吗？”

　　乔蕊：“对呀，我要回家了。”

　　贺渝汀：“可是外面在下雨。”

　　乔蕊哭笑不得：“下雨也得回家啊。”

　　贺渝汀拉着她的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贺渝汀边下楼边嚷嚷：“爸爸，雨下的好大，小乔老师没有开车，你让司机叔叔送小乔老师回去好不好？”

　　乔蕊最不喜欢麻烦人，赶忙说：“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贺渝汀撒开乔蕊的手，在屋内转了好几圈，最后迷茫道：“人都去哪儿了啊？怎么都没有人啊？”

　　乔蕊在玄关处换鞋，顺势说：“小贺，我走啦。”

　　“可是外面雨好大。”

　　“所以，”她温声细气，“你能不能借我一把伞？”

　　似是确认父母和司机都不在家，贺渝汀彻底认栽。无可奈何地折身去储物间找伞给乔蕊，走到半路，脚步一顿，“小乔老师，我可以找个人送你回去。”

　　乔蕊：“你家里不是没人了吗？”

　　贺渝汀：“谁说的，我哥哥肯定在！”

　　他扯着嗓子，朝楼上喊：“——哥哥！有事儿，急事儿！”

　　乔蕊微张着嘴，想拦住他，但她没出声。

　　不到半分钟，贺司宸出现在二楼走廊。

　　他俯身，往下望。

　　“什么事儿？”

　　虽然刚吵完架，但这会儿，贺渝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或许这就是家人。

　　他眯眼，讨好地笑：“哥哥，外面的雨下好大，小乔老师今天没开车，你能不能送她回家啊？”

　　外面的雨好像又大了些，雨珠砸着窗玻璃，发出清脆声响。

　　贺司宸站在二楼，她站在一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身上几乎只有冷漠的气场。

　　这场景，让她想起多年前的雨夜。

　　周杨让他送她到校门。

　　贺司宸站在风口，为她挡去不少斜风细雨。

　　他微湿的额发下，是一双漆黑淡漠的瞳仁，无情绪地盯着她。

　　暴雨肆虐的夜，他们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

　　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几秒钟，贺司宸把伞递给她，“伞给你，别淋湿了。”

　　然后，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那雨中。

　　盛大滂沱的雨雾哗啦落下，少年桀骜的身姿依然挺拔。雨珠将他的校服淋湿，校服紧贴肌肤，清晰勾勒出他的脊骨。

　　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变得清晰起来。

　　乔蕊抓到了贺司宸皮囊之下的部分——

　　绅士，却又疏离。

　　冷漠，却又体贴。

　　……

　　没想到，时间流逝，一场暴雨，又将他们拉回至从前。

　　贺司宸许久没出声。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打车回去就行。”

　　乔蕊转过身，低垂的眼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