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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颜南烟跪在阵法之中。

蓬莱山主与一众仙尊站在高台，威压沉沉。

“颜南烟，你剔骨取血，共杀一百二十六人，可认？”

“我认。”

颜南烟眼中一片死寂，无一丝情绪。

“狱中仍要作孽杀人，可认？”

“……认。”

颜南烟喉咙滚动。

元山主眉眼间浮现戾气：“骨魔手段之残忍，该处以极刑九天雷罚，魂飞魄散，永不入六道轮回！”

听见九天雷罚，在场众人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

颜南烟却只抬起头，视线环视一圈，最后笑着落下泪来。

姬珃天对她已经嫌恶至此，都不愿来送她最后一程。

雷劫将至。

乌云压顶，狂风卷起发丝，颜南烟跪着的身形岿然不动。

一道道雷劈下。

颜南烟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浮现一生。

想起年幼时是如何被母亲抱在怀里，温柔地拍哄着。

又想起姬珃天那年是怎么把奄奄一息的她抱回苍山府。

还有这五百年与他相伴种种，酸甜苦辣……

姬珃天赶来时，只见风云色变，雷霆天威。

他眼眸晃动，心底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这是……”

慕璠看向他的眼底有些悲悯：“你来迟了。”

“颜南烟已经认罪，正被处以九天雷刑。”

尽管早知她要以死来赎清罪孽，但姬珃天仍在这瞬间心跳骤停，脑海中一片空白。

下意识催动全身灵力朝着受刑台狂奔而去。

此刻，受刑台上全被雷电所覆盖。

接连十道雷罚，颜南烟已经奄奄一息。

十二道极刑还剩两道。

她面上布满血迹，五脏俱碎。

看见姬珃天的那刻，颜南烟呼吸用力了几分。

随即拖着残躯爬到姬珃天面前，留下一道蜿蜒血迹。

颜南烟伸出手，想去触碰结界那头的姬珃天：“你有没有……对我，哪怕一丝，真心？”

她虚弱至极，语不成句。

姬珃天眼眶赤红一片，语气沉痛：“你认罪了……颜南烟，你罪孽太深！”

颜南烟微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恨自己不该，在最后的光景仍要自取其辱。

姬珃天悲恸阖眼：“……或许这种解脱，是你最好的归宿。”

他声线颤抖不止，几欲泣血。

颜南烟重重跌趴回地面，最后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第十一道雷罚劈下。

姬珃天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恍惚之际，姬珃天听得颜南烟在艰难低喃着什么。

他缓缓蹲下，凑近去听。

“姬珃天，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了……”

姬珃天不由得一怔：“颜南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应他的，却是颜南烟轻飘飘的决然话语——

“但愿你我……六道之内，轮回之中……”

“永不相见。”

随着最后一道雷罚再次劈下。

颜南烟支离破碎的躯体在姬珃天眼前彻底化作齑粉！

那股熟悉的灵力也瞬间溃散消失。

雷电散去，受刑台上只剩一片血泊，以及……

一根无魂暗淡的神魔骨。

姬珃天肝胆俱裂之下，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慕璠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脸上不再是过往温和的神情。

“你想知道颜南烟为什么会认罪？”

姬珃天浑身一震，赤红着双眼望向慕璠。

在他睚眦欲裂的注视中，慕璠勾唇一笑：“她以为你是骨魔。”

“颜南烟是自愿替你顶罪去死的！”

第十一章

姬珃天感觉脑子那根弦瞬间炸开，轰鸣一片。

他表情一片空白。

雷罚散去，仙首们撤下结界，慕璠立马收敛了笑容，抬手就朝遗留在台上的神魔骨夺去。

速度之快，姬珃天尚还被他一席话刺激的心神震荡之时，神魔骨就落到了他手上。

神魔骨乃天道孕育而生的先天至宝，更是能在九天雷罚下保住人的一丝残魂。

姬珃天骤然回过神来，厉声道：“还回来！”

他抬手化剑，剑气直指慕璠。

慕璠目光一凝，毫不在意抽取残留在神魔骨中的九天神雷，凝成电球朝剑气丢去。

空气中浮现阵阵涟漪，两者相击，此消彼长。

姬珃天昔年能一剑斩杀魔族首领，认真算起来，慕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方才一击不过是借了九天神雷的势。

他不欲恋战，转身化作一缕青烟就消弭于天地间。

姬珃天忙降下困阵，困于此方小天地。

然而迟了，慕璠早已经捏爆了缩地千里符，只剩下他戏谑的话还飘荡在空中——

“颜南烟女仙临死前曾说，六道轮回中不愿与你再相见，所以这遗骨，我就拿走了！”

姬珃天眦睚欲裂，肝肠寸断之下，一口心血就喷涌而出。

作壁上观的仙尊们这才飞身下来，率粥假模假样道：“松风仙尊，这是怎么了？怎么和圣医打起来了？”

姬珃天赤红的双眼，似乎没听见问话，半响甩袖而去。

众人见他有些不对，也都不敢拦他。

当晚，姬珃天杀上了蓬莱仙府。

彼时的元意意正在府中养伤，听见姬珃天前来，还以为是来看望她，眼中一亮。

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因为姬珃天是提着几颗人头打上门来的。

正是当日对颜南烟动过刑罚的几人，死之前脸上还带着惊恐错愕。

元意意心头一跳，浮现出慌张，立马喊道：“去，快去仙门府衙把我爹叫回来！”

“站住。”

姬珃天淡声一句，原本正想跑出府外的门生弟子绝望发现，蓬莱仙府被人降下阵法，他们出不去了。

那几口颗头颅被扔到元意意面前，她与对方脸上惊恐绝望的眼神对上，不由有些瑟瑟发抖，忙道：“珃天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姬珃天垂下眼看她，眼中是血红一片，再无半分之前的清冷：“你之前对颜南烟动刑了。”

元意意连连摇头，慌乱否认：“没有，我答应过你会好好照顾颜南烟的，我不可能会对她用刑……”

她想到什么，指着地上的几颗人头，抖着嗓音道：“是他们，肯定是他们自作主张！”

姬珃天抬手丢出几件刑具：“你把哪件用在了颜南烟身上？”

元意意眼中是深深的恐惧，不断摇头。

“不说？”姬珃天漠然道：“那就都受一遍吧。”

他灵力卷起刑鞭就朝元意意抽了过去。

一道灵力袭来，紧随而来的是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

“姬珃天，你敢！”

元意意眼眸一亮，立马喊道：“爹！”

蓬莱山主飞身而下，护在元意意面前，面对着姬珃天的神情夹杂着失望和怒火：“你是入魔了不成？”

姬珃天根本不想多说话，挥着鞭子便继续朝元意意攻去。

蓬莱山主见状，只能抵挡。

两人大打出手，灵力波动导致房梁草木横飞。

元意意眼见父亲渐渐落入下风，趁着机会就朝府门外跑去。

破空声划过。

一道凌厉的长鞭狠狠击中元意意后背，将她击飞近乎三丈远。

元意意凄惨的叫声划破夜空——

“啊！”

第十二章

姬珃天入魔了。

这个消息疯了一般传遍整个仙门，无数人津津议论着松风仙尊杀上蓬莱仙府的事迹，足足一个月还未有停息下来的趋势。

彼时的慕璠正带着一张面具，坐于一处茶摊，周身的议论一字不落传入耳中。

“听说水月仙子根基被废，这辈子的修为也就止步于此了。”

“蓬莱仙府被毁了大半，山主更是重伤。”

“其他仙门尊者上苍山府帮忙要个说法，却都重伤而归。”

众人连连摇头，痛心疾首：“荒唐，松风仙尊怎么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不仅将整个仙府搬入了魔族旧址，更是重金悬赏圣医慕璠的消息，逼得圣医销声匿迹。”

听到这里，慕璠挑眉，暗自发笑。

他放下银子，起身离去。

小巷深处府邸。

房内放着一炉鼎，上方悬空漂浮着一根人骨，正是之前慕璠抢夺而来的神魔骨。

慕璠此刻看向神魔骨的眼中却满是戾气。

自一月前抢夺回神魔骨，却始终炼化不了，反倒还把他灵火灵药吸收。

他便怀疑是有残魂遗留在内的原因。

然而一旦强行拉扯残魂，神魔骨便会激烈反抗，甚至隐隐有自爆的意识。

慕璠不想损伤神魔骨，毫无办法，只能开始思索帮颜南烟重塑肉身，以此牵引出残魂。

他已经收集了大部分药材，唯有一样东西，需要去苍山府窃取。

瘴雾林苍山府。

夜凉如水。

府邸中一丝生人气息也无，一道黑影从屋顶上踏过，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砰——”

府邸瞬间灯火通明，无数小魔冲了出来：“有人闯入！严戒！”

慕璠眉心一皱，似乎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暴露。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踏出，白衣似雪，然而双目赤红，眼眸冰冷，无半点情绪，薄唇轻启：“等候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