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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事故发生时，他们的车就在淮海路上。车里的人除了梁晴雪, 都喝了酒。

梁晴雪说晚上要和女朋友视频, 不能喝酒。

而不喝酒的人, 自然成了司机。

车子撞过来的一瞬间, 梁晴雪几乎是出于一种强烈的本能，将方向疯狂往副驾驶的一侧打, 用自己的这一侧去对抗方向失控的白色轿车。

还好, 车子只是被撞击滑出去了几米, 车上的其他人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梁晴雪身上有两处稍重的伤口，一处在左手上, 一道三厘米宽的口子；另一处在左下腹。

急救的医生说, 伤口如果再深半厘米, 他这只手就废了。

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 而是将来再也拿不成手术刀。

思及此, 冯师兄看着梁晴雪手背上厚厚的纱布，一股凉意自脊背升起。

“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休息！昨天没事，是你小子命大！”

冯师兄的嗓门有点大，引得周围的人频频看过来。

梁晴雪笑了下，懒洋洋的往病房走去。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指尖摩挲着裤包里软软的一小团，心思却在别处。

梁晴雪觉得，邱辰明电话里的语气不太对劲，是因为昨晚他没发视频？似乎也不对，邱辰明不是这样的性格，不会因为没视频就发脾气。

而他昨晚狼狈的样子，半边衬衫沾了血，怎么可能敢让她看到。

思虑了半晌，梁晴雪站在病房门口，给邱辰明发了条信息：【校庆那天，回来看你跳舞】

他答应过她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病房的门掩着，里面传出余臻和陈教授的说话声。

“昨晚都是我不好，本来想着好不容易有一个空闲的晚上，让大家去酒吧放松一下，却没想到……”余臻的口吻里带着难言的自责。

陈教授叹了口气，“意外事故，也不能怪你，索性人都没事。”

梁晴雪推开门走进来，余臻看到他，欲言又止。

昨晚副驾驶上的人是她，她怎么也没想到，危险发生的一刻，梁晴雪会用自己护着她。

余臻的视线落在梁晴雪的手背上，“你……感觉怎么样？”

陈教授也一直皱着眉，梁晴雪是他的爱徒，一个医学生，手是最重要的。

梁晴雪没回答余臻的问题，而是走到床边，看向陈教授，“老师，校庆那天，我要回一趟京市。”

“回去做什么？”

“我跟您请一天假，当天去，坐凌晨的飞机回来。”

“胡闹！你身上还有伤？医生让你住院观察一周，你跑回京市干什么？我看你不只是不想要你这只手了，是连你这条命都不想要了！”陈教授有些气急败坏。

梁晴雪扯了扯唇，没在火上浇油。

他低着眼，从裤包里摸出软软的那一团，明黄色的纸已经被浸成了血红色，符纸偏软，遇湿就变了形，早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他腹部的伤口不深，因为玻璃扎进了西装口袋里的钱夹，缓冲掉了大部分的力量。

大家都说梁晴雪福大命大，这个钱包救了他一命。

直到看到梁晴雪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一个已经被刺破了的平安符。

有人问梁晴雪，这平安符那儿求得，赶明儿他也去求一个。

梁晴雪不语，这是邱辰明在声空寺的三世佛前，跪了大半天求来的。

陈教授看着梁晴雪手里的不成形的一小团，也倏然噤了声。

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想回家，也是人之常情。

“算了，别瞎折腾。”陈教授松了口，“我让他们给你定28号一早的机票，你回去好好休息，不用过来了。”

“谢谢老师。”

临床的公共课在教二一楼的大阶梯教室，邱辰明来得早，教室里的人还不算多，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桑鹊。

桑鹊也看见了邱辰明，冲她招招手。

邱辰明走过来在桑鹊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又定睛看了看桑鹊，“我没认错人吧？你来上我们临床的思修？”

桑鹊盯着手机屏幕上快速移动的小人儿，手指几乎不停。

“不可以吗？全面提高德智体美，保持身心健康，构建和谐人际关系……shit！”

邱辰明：“……”

游戏结束，桑鹊按灭手机，笑眯眯地凑到邱辰明跟前，“柠柠，等会儿下了课再陪我去趟十方呗？”

“十方？”

“嗯，就那家手工店，周恕北那个王八蛋居然嘲笑我不敢文身，我偏要纹一个给他看看。”

邱辰明眨了下眼，“周恕北……是谁？”

“哦，十方的老板啊。”

邱辰明想起来了，那个有点酷酷的寸头帅哥。她点了下头，“好，下了课我陪你去，但你确定要文身吗？我听说，纹身会有点疼哦。”

“纹！我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个混球看扁了！”

“……”顿了顿，邱辰明才又问：“那你文纹身，孙非遥知道吗？”

桑鹊理头发的手指在耳边滞了下，“我纹身，干嘛要他知道？”

“你们不是……”话到嘴边，邱辰明才恍然意识到一件事，桑鹊也从来没说过，她和孙非遥在一起了。

“鹊鹊。”邱辰明忽而放低了声音，“你说，两个想要长久的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桑鹊不理解，随意道：“还能是什么？喜欢呗，你想睡他，他想睡你。”

“……”邱辰明有些茫然，“那除了喜欢呢？”

“信任，两个人在一起，彼此信任很重要。”

“还有呢？”

“还有啊？”桑鹊安静了下来，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半晌，她才开了口：“希望吧。”

“希望？”

“嗯。”桑鹊看着讲台正中央的白色幕布，难得有了一点认真，“如果有一天，你对一个人彻底失望了，大概你们之间的关系也就真正的结束了。”

邱辰明抿唇。

希望……她喃喃念着着这两个字。

手机屏幕亮起，是梁晴雪发来的消息，说他定了28号上午的机票，回来看她跳舞。

邱辰明看着屏幕上的绿色小气泡，唇角缓缓牵起弧度。

是的，她应该对梁晴雪多一点信任。

她希望，和他有更长久的以后。

4月28日，京大百年校庆，整个人文大礼堂早就被装点一新。

邱辰明参演的芭蕾舞剧在倒数第二个，这会儿距离校庆晚会开始还有将近四个小时，所有的演员都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后台候场。

耳边有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在聊天，对即将到来的表演非常兴奋。邱辰明拿着手机和梁晴雪发消息，再过一会儿，手机就要存起来了。

梁晴雪：【已经在候机大厅了】

和消息一起发来的还有一张照片。梁晴雪脚边放着行李箱，裤边微提，露出一小截清瘦冷白的踝骨。

海市一早大暴雨，原本清早的航班延误到了现在。

邱辰明：【要不你还是把票退了吧，万一一直延误下去呢？】

邱辰明：【你折腾一趟，也不一定能赶得上，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梁晴雪：【你这么说，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梁晴雪没有告诉邱辰明受伤的事，怕她担心，影响演出状态。邱辰明也根本不知道，陈教授给梁晴雪放了假，这次他回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邱辰明：【我哪里没良心了？】

梁晴雪：【那你就一点儿不想见见你的男朋友？】

邱辰明不做声了。

梁晴雪：【可我想我的女朋友了】

梁晴雪：【想抱抱她】

梁晴雪：【亲亲她】

他没有说名字，却亲昵地用了第三人称。邱辰明将自己代入，却发现有些莫名的羞耻。

她低着眼，因为化了妆，眼睫更加浓密纤长，薄白的眼皮上还有人鱼色的眼影，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邱辰明红着脸：【不和我你说了，我要去存手机候场了】

梁晴雪：【嗯】

梁晴雪：【表演完了，男朋友就来了】

梁晴雪：【9″】

邱辰明将手机贴在耳边，梁晴雪沉磁的声音从听筒里响起，亲昵地像是情人间的耳语。

“邱辰明，我这段时间戒了五包烟。你说——应该亲多久？”

邱辰明透着薄红的脸颊仿佛烧了起来。

五包，100根……

她按灭手机，深吸了口。

身边有同台的演员经过，女生看了她一眼，“辰明，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可能是后台空气有点闷。”邱辰明低眼，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

晚上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