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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后他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站在窗边，看着她上了刘叔的车，车子一点点驶远，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桌上还放着那张明信片，被揉成一团已经看不出样子的明信片。

他收回视线，将皱皱巴巴的硬纸一点点展平，夹进书里。

“会……影响生活吗？”

邱辰明轻软的声音将梁晴雪的思绪拉回，他低眼看她，深寂过后，茶黑的眸子里终于氤氲出了点儿笑。

“你指——哪方面的生活？”

邱辰明：“……”

邱辰明将人推开，绷起脸从梁晴雪身边经过，全然不去看他含着笑的眼睛。

这么一折腾，桌上的菜又凉了，糖醋鱼酸甜的酱汁已经结成一块。邱辰明看到桌上那束卡罗拉，又重新折回到玄关。

地上还放着一束封了保护套的，邱辰明将花抱起，转身往阳台上走去。

阳台上有水池，有水桶和剪刀，看得出主人日常都在醒花。

邱辰明按部就班的将一大捧卡罗拉浸泡在水中，她想起上一回，她也是在这里，醒了一束濒将枯萎的卡罗拉。

知道梁晴雪走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邱辰明低声问道：“那束花呢？”

“你不在，没人管它，死掉了。”

似是而非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在说花。

邱辰明抿抿唇，起身。

她不看梁晴雪，由着他的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

走到桌边，邱辰明将龙井虾仁和米饭端进厨房，又返回来去端那一小锅腌笃鲜。其他的菜，再热就不好吃了，这两个勉强还可以将就。

梁晴雪却抓住她的手腕，“干什么？”

“热菜。”

“饿了？”

“我……”邱辰明不想撒谎了。

“我其实已经吃过了。”

梁晴雪：“……”

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有一瞬的微滞，邱辰明低眼，“你只说让我来送方案，又没说管饭，那我不填饱肚子来，到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影响了沟通效果……怎么办……”

从振振有词，到声音越来越小。

邱辰明好像自己也知道，梁晴雪是不会让她真的饿肚子的。

“方案呢？”

“啊？”

“你不是来给我送方案的？”

“哦。”邱辰明正要去拿椅子上的托特包，又想起梁晴雪还没有吃饭。

“你还是先把饭吃了吧，吃完再看。”

“没事。”

梁晴雪看着她，唇角勾出点笑，“你在这里，我真没什么心思吃饭。”

邱辰明：“……”

“方案给我，我们聊聊奶奶的情况。”

邱辰明这几年也常常因为学习和工作废寝忘食，她没再劝梁晴雪，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护理方案。

“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话落，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班门弄斧。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是曾经京大的“医学院之光”。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梁晴雪笑了下。

“术业有专攻，我早不是当初那个梁晴雪了。”说着，他接过邱辰明手里的文件，走到沙发边坐下。

邱辰明也跟了过去。

客厅里又重新变得安静起来，梁晴雪弓着背，一页一页翻过去，看得格外认真仔细。邱辰明规规矩矩坐在一边，视线却不受控制地打量起整个客厅。

没有很重的居住痕迹，可见他日常并不会住在这里。

一想到这个男人今晚种种的故意，当真是吃准了她会睹物思人，会对他心软。

邱辰明倏地站起身。

梁晴雪抬眼。

“我想了下，还是想再吃一点。”说完，邱辰明也不去看梁晴雪，迳自走进厨房。

片刻，厨房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龙井虾仁的清香混了米饭的麦香。

梁晴雪低下眼，眼底溺着许多年未见的温柔色。

不一会儿，邱辰明就从厨房端了两碗炒饭出来，她把多的那一碗放在梁晴雪面前，“多少吃一点，都已经快要九点了。”

“好。”梁晴雪合上文件，接过邱辰明递来的筷子，“方案很专业，没有什么需要完善的，接下来就麻烦林……”

他微顿，“奶奶，我就拜托给你了。”

很诚恳郑重的嘱托，邱辰明却听得不舒服。

“什么拜托不拜托……奶奶从前对我那么好，现在我能尽一点力，是应该的。你放心，虽然现在还没有可以根治的办法，但我会努力配合老师，做好基础护理，减缓病症的进展。”

“我知道。”

四目相对，两人的视线又交叠缠绕在一起。

有些话虽然说开了，但好像更尴尬了。

邱辰明想，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护理医师和病患家属？还是……旧情人？

“吃饭。”邱辰明低下眼，别扭的说了两个字。

“嗯。”

一碗炒饭被很快解决掉，梁晴雪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嗯。”

梁晴雪起身回房间去换衣服，邱辰明也走到桌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新年过后，京市的气温骤降，她这件羽绒服比上一件更厚，刚好也是米白色。

片刻，梁晴雪从房间里出来，外面只穿了件黑呢外套，见邱辰明又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脖颈间系着蓝白格子的围巾，过膝的羽绒服下只一双细细的腿。

他轻笑了声，薄薄的音色。

邱辰明：“？”

“这么怕冷？”

“我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晴雪拿起车钥匙，抬眼看向邱辰明。

邱辰明倏地意识到自己话里不妥，视线相接，她又飞快的低下眼。

他们之间的过往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提及。

两人默契地没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一起进了电梯。光亮可鉴的厢壁映出邱辰明宽大的面包服，梁晴雪发现她这几年穿衣服的风格似乎一点没变。

他在晏家第一次见到邱辰明，她穿得就是一件厚厚的长款面包服，浅粉色。

“为什么喜欢这种宽大的衣服？”

“啊？哦……”邱辰明把下巴埋在围巾里，“有安全感。”

“哦，可你不觉得……”梁晴雪抬抬下巴，让邱辰明看厢壁上映出的自己。

“觉得什么？”邱辰明歪了歪头，厢壁上映出的“大白”也歪了歪头。

梁晴雪轻咳了一身，唇角勾出浅弧，却没说话。

“什么呀？不要卖关子。”

“你确定要知道？”

“确定。”

梁晴雪上下打量了着邱辰明，湛黑的眸子里笑意缱绻。

“穿成这样，像个只长了腿的糯米团子。”

邱辰明：“……？”

任是哪个女孩被人说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大约都不太会高兴。

邱辰明绷起脸，视线里明明白白——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你再说一遍。

“嗯。”梁晴雪噙着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就——还挺可爱。”

邱辰明绷着的脸有些绷不住了。

想要翘起的唇角，被她努力的压平。

只是……挺可爱吗？

她将脸转向另一侧，嘴巴埋到围巾里，飞快的弯了下唇，又迅速拉平。

冬夜的京市路上人少车少，车子经过公寓楼下的时候，邱辰明看到了亮着灯的花店招牌——有间花坊。

那个送花的小哥穿得就是印了这个logo的外衫。

“你为什么每天买一束花？你有很多女伴要送吗？”

梁晴雪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收紧，侧眸看向邱辰明。

“说这种话，有没有良心？”

“哦。”邱辰明垂下眼，“那……每天一束，好浪费，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梁晴雪沉默。

当初那束卡罗拉，等他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完全烂掉了。就像他们那个时候的关系，好像怎么也修复不了。

从那以后，他每天让花店送一束新鲜的来，只要卡罗拉，只要当天最新鲜的。

这个习惯维持了整整五年，几乎已经有些病态。

现在，他的卡罗拉又回来了。

梁晴雪看向邱辰明，唇角牵起，“那你要不要帮我管管？”

“嗯？”邱辰明不解，眨了眨眼。

“帮我把大风刮来的钱，管管。”

“……”邱辰明怀里抱着包包，指尖捏着细细的包带，“晏先生，请不要和……护理医师说这种话。”

“哦。”梁晴雪勾着唇，唇角的笑意更甚，“那和谁才能说？”

邱辰明看向车窗外，压着嘴角，“不知道。”

不多时，车子驶入秦湘里。

最近小区在施工，听说是开发商和物业联合对老旧小区进行改造，第一个项目是重新装配路灯，以及加装摄像头。

邱辰明想起之前梁晴雪说，在看老旧小区的改造项目，虽然她现在隐隐有了些别的猜测，但却不想主动去说破。

邱辰明看着路边围起的护栏，很肯定的评价了句：“你们公司执行力还是挺不错的嘛，这才多久，就开始施工了。”

梁晴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她眼角藏着的笑，“还行，毕竟——钱也不是真的大风刮来的。”

邱辰明：“……”

这一茬，怎么还没过去。

“我走了，明天还要上班。”

推开车门，邱辰明作势就要下车。

“等等。”

邱辰明迈出一只脚，回头看梁晴雪。

车子里亮着灯，暖黄的光线勾出梁晴雪过分英致的眉眼。许是这几年在商场上的历练，他不苟言笑的时候，看着便有些凌厉。

而眼下，光晕温软，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深湛的眼底缱绻着无垠的温柔。

“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邱辰明看看单元门，又抬头看看自己住的六楼。

这也就是一分钟的事情吧。

但她还是点点头，“好。”

“邱辰明。”

“嗯？”

“晚安。”

轻浅的两个字。

邱辰明心尖忽的一软，轻嗯了声，“晚安。”

她下车，快步往单元门的方向走去。

再待下去，她真的会更心软，到时候就只有丢盔弃甲的份了。

上楼、开门，走到客厅的飘窗边，黑色的轿车还停在楼下。

邱辰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胡杨拉的群里今晚又热闹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