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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致地将汤药吹凉，就像哄孩子一般哄着海棠喝下，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蜜饯放进海棠嘴里。

一幕一幕，就像从前他哄孟婉凝一样。

在军营中，蜜饯算得上奢侈，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备好，想必花了很大一番心思。

孟婉凝觉得自己好似也喝了一碗药般，满嘴皆是苦涩。

只可惜夜珏枫手中的蜜饯是什么滋味，她怕是再也尝不到了。

出神间，海棠的声音响起：“言谌，够了。四公主看着呢。”

她自然的握住夜珏枫拿着蜜饯的手，示意他看向孟婉凝。

夜珏枫竟也真的放下了手，抬眸看过去。

四目相对，在瞧见孟婉凝眼里的破碎时，夜珏枫心里浮起抹异样。

他不动声色压下，将海棠刚换下来的脏衣服往她头上一扔：“去洗干净。”

孟婉凝眼前一黑，不敢置信：“你让我帮她洗衣服？”

“军营中都是男子，让他们洗会坏了海棠的清誉。”

听着夜珏枫罕见地解释，孟婉凝抓着那丝绸般滑腻的红裙，却觉得讽刺极了。

在南国，海棠是抛头露面的歌姬，自己再如何也好歹是公主。ʍλzλ

而现在，夜珏枫却为了维护她的清誉，让自己像个婢女一般去给她洗衣服。

孟婉凝定定看着夜珏枫，与他沉默地对峙。

这是她仅剩的尊严。

主帐内的气氛紧绷又窒息。

直到海棠开口：“言谌，算了。”

说着，又吩咐门口的侍卫：“把她带出去。”

孟婉凝就这么被押着退出了主帐。

直到那帐帘落下，她还在看着夜珏枫。

可在海棠开口的那一刻，夜珏枫就收回了视线，没再看孟婉凝一眼。

边关的夜，寒意像蛇钻过衣袖缝隙，爬过全身。

孟婉凝一闭眼，眼前就都是海棠朝夜珏枫撒娇的样子。

窒闷的痛意从心口蔓延开来，又酸又涩，孟婉凝知道，那是嫉妒。

曾经，她也如海棠那般，朝夜珏枫撒娇。

但夜珏枫从来都是温柔的拒绝。

那时她以为他不喜欢那样的自己，现在却恍然，他也许只是不喜欢她。

还留下做什么？

看着夜珏枫和海棠恩爱，让他看到自己被血丹折磨致死？

孟婉凝心底那点自尊不允许。

夜黑风高，她溜出了营帐，按着那字条上写的来到了澧河边。

那里正等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了头。

四目相对，孟婉凝一怔：“海棠？”

第8章

面对孟婉凝的疑惑，海棠只说了句：“明夜子时军营东南侧的士兵将会出营，届时我会想办法将看守你的人支走，你趁机离开。”

孟婉凝不信她会这么好心，紧盯着海棠：“你这么做有何目的？”

闻言，海棠只是说：“我不想你再出现在言谌身边，碍眼。”

碍谁的眼？

海棠的？还是夜珏枫的？

孟婉凝不想深想，回到营帐后，却更睡不着了。

其实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到最后，还是只有南国。

纵使那二十年为人棋子，但在南国都城，在公主府里，至少还有和夜珏枫的那些回忆。

想到夜珏枫，孟婉凝呼吸都轻了很多。

这次一走，他们应该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想要个答案。

怕夜珏枫不见自己，孟婉凝很早就守在了主帐外。

早晨的边关，寒霜未化。

她动了动站久了发麻的腿脚，就看到夜珏枫从帐里走出来。

他还穿着昨日那身盔甲，与在南国时的清冷淡漠不同，更像一个帝王。

看见孟婉凝，夜珏枫微微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孟婉凝没有绕弯子：“对你来说，南国那三年的时光算什么？”

似乎是怕夜珏枫给答案太快，她又补了一句：“我知道南国曾经将你困住，但夫妻三年，那么多美好的回忆，难道就没有一刻让你曾想留下吗？”

然而，夜珏枫还是回答：“没有。”

“对我来说，那里只是个囚牢。”

‘囚牢’二字实在太重，孟婉凝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彻底熄灭。7

夜珏枫看着眼前突然沉默的女人，觉得好像有些什么在悄然消逝。

这种感觉很陌生，让他不想再耽搁下去。

于是他命人将孟婉凝带走，径自向外走去，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日光里……

这一天，孟婉凝再没有见过夜珏枫。

秋季天黑的很快，转眼子时便到了。

孟婉凝按照海棠说的，从军营东南侧成功出逃。

……

此时主帐内，夜珏枫毫无睡意。

他站在疆域图前，脑海里却始终闪过孟婉凝今日那双泪眼。

在南国那三年，孟婉凝一直都是明媚恣意，甚至有些盛气凌人。

他从没见她哭过，可最近却好像见到了很多次……

夜珏枫想着，胸口竟有些发闷。

这时，帐外突然起了骚动，不一会儿主帐帐帘便被人慌张掀开。

“国君，南国公主逃走了！”

夜珏枫眸色一沉，但不知怎么想的，竟没让人再追。

一旁，海棠看了他一眼，无声退出了帐外。

她喊来刚才传信的小兵：“国君有令，带一队人去追孟婉凝，全力捕杀！”

……

深夜的边关里，孟婉凝驾着海棠备的好马，早已逃出了很远。

可很快，身后就传来轰然的马蹄声。

风声呼啸间，她还能听到他们的高喊：“国君有令，全力捕杀南国四公主孟婉凝！”

“是！”

追兵们应得震天响，将孟婉凝的心都震得碎裂。

她没想到，夜珏枫居然真的想杀她。

孟婉凝更不敢停了。

很少骑马的她，紧抓着缰绳的双手，大腿内侧都被磨出了血，颠簸中疼痛加剧。

孟婉凝却连疼都不敢喊，到后来，连马都累倒在地。

孟婉凝从马背上摔下来，腿骨磕在木桩上，疼的脸色煞白。

她捂着腿，看着即将赶上来的追兵，又看了看不远处依稀能瞧见的南国都城上飘扬的旗帜。

孟婉凝疲惫黯淡的眼里迸发出几许光亮。

她咬牙爬了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的朝都城跑去。

每走一步，她身上都冒出层层的冷汗，嘴唇也咬出了血，耳朵开始嗡鸣。

终于，她跑进了城门。

可就在这时，一只箭矢从背后飞来，直直刺进她的后心！

孟婉凝脚步踉跄，整个人往前一扑，失去了意识。

……

孟婉凝再有感觉，是被痛醒的。

腿骨，后心，还有四肢百骸熟悉的血丹的毒性折磨。

她本以为自己被抓回了北国大营，却没想到勉强睁开眼，竟见到了自己的父皇——谢夋。

见孟婉凝痛苦的面容，谢夋没有半点心疼。

他穿着龙袍，神情是熟悉的阴鸷与狰狞：“孟婉凝，你愿意为南国而死吗？”

第9章

不知道是不是太了解谢夋的虚伪，孟婉凝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他的真实目的。

“你是想用我来钓夜珏枫吗？”

问出来的同时，她笑了。

体内的疼痛还在折磨着，孟婉凝笑着笑着，痛喊出了声。

撕心裂肺。

谢夋却觉得她在嘲笑自己，眼神更冷：“你在笑什么？”

“笑你蠢。”

大概是要死了，孟婉凝不再隐忍：“你是这样，夜珏枫也是这样。”

“明明你们都不在乎我，都不爱我，却又都要用我威胁彼此。”

孟婉凝很早就知道没有人会爱自己，但她总想着去找一个能够爱自己的人。

一开始，谢夋对她好，即使知道他在利用自己，她还是做了那些事，只希望有一天他对自己的宠爱是真的。

可惜，没有。

后来，她遇见了夜珏枫，以为是两情相悦。

可惜，还是假的。

眼泪一点点从眼眶中滑落，孟婉凝望着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很小声很小声的问了一句——

“父皇，我真的是您的女儿吗？”

如果是，怎么就能对她这么狠呢？

谢夋瞳孔颤了瞬，然后下令：“将孟婉凝带走！”

他挥袖转身，带起的冷风，吹散了孟婉凝眼里最后的光……

孟婉凝被架上了城墙。

一臂长的铁钉，冷冰冰地撕裂皮肉、从她纤细的骨头穿过。

第一颗钉进去时，她尚有力气呼痛。1

待到十二根铁钉全部钉完，她整个人已然被冷汗浸透，出气多，进气少。

好疼……

孟婉凝面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