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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我捡到了你遗落的皮箱，书籍扉页上的字体，要不，我拿过来比对一下？”

“还是，我派人给你义兄林萧禾递个口信，让他来认认？”

季姝低下头，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血痕，她懊丧地紧闭双眼，最终抬眼直视沈黎安。

“都不用了。”季姝语气不卑也不亢，“周警长猜得没错，我就是林玉钿。”

听到她的答案，沈黎安的神情并没生起波澜，他示意季姝继续讲下去。

“林家生变，我无力与林萧禾争斗，只想作为何季姝安稳度日，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我知道，你与林萧禾是大麓中学同窗，情谊自然不是我能比得了的，你大可以将我的下落告知他，卖他个人情，生死有命，都是个人造化，我不会怪你，但我请求你保我外祖父一命，他与林家没关系，拜托了。”

“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情谊，也不准备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沈黎安随意把玩着手里的钢笔，“前提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昨晚和我打照面的那个也是你吧？”

季姝心悬着：“是我。”

“你为什么偷偷溜进谢家祠堂验尸？”

季姝轻咳一声，“警长不是谢家人，也是偷溜进去的吧，您又是为什么呢？”

“是你有求我我还是我有求于你？”

季姝吁了口气，服气地答：“血玉女鬼害人，不是真的，谢家二太太之死，是被人所害。”

沈黎安扬扬眉：“谢家二太太的死，和你什么关系？”

“和我并无关系。”

“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季姝掏了掏衣兜，将手掌展开在沈黎安面前，“那块所谓汉墓血玉，是我造假的。”

“你造假的？”

“嗯。”她说着又掏出一块玉，“碰巧的是，真的血玉，也偷梁换柱，到了我的手里……”

沈黎安面容冷峻：“说下去。”

季姝停顿了片刻整理语言，然后将汉墓血玉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沈黎安听完静默了老半天，又仔细端详了真假两块血玉：“你就因为好奇，所以才数次潜入谢公馆？”

季姝无奈地晃头：“是啊。”

“你就这么好奇啊？”

“那可不嘛！”

沈黎安收回视线，“可是你说的这些，只能证明谢家二太太的死与神鬼之说无关，并不能证明她是被人所害。”

季姝胸有成竹：“我还有证据。”

“哦？”

“谢家二太太的脖颈表明她不是上吊而是被人勒死，另外，她手臂有挣扎痕迹，指甲缝里也有不属于自己的皮屑组织，还有……我在日本学的是法医，这些细节很容易就验出来了……”

“这些都是你昨晚夜探谢公馆的收获？”

“是。”

沈黎安顿了顿，眸光突然冷冽锐利：“那你为何称，你是我的老情人？”

季姝语塞了许久，嘟囔着：“瞎说的，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我好逃走啊……”

季姝说完，发现沈黎安一直紧盯自己，有些紧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警长？”

沈黎安回过神来，语气冷沉：“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嗯？”

这就问完了？

“沈黎安？”

“周警长！”

季姝小心翼翼，“您真的不会将我的下落告知林萧禾？”

第十四回

“我本就没这个打算。”

沈黎安坐下来，将手里钢笔准确无误投掷进笔筒：“问题问完了，你出去吧。”

季姝伸手指了指门：“那我走了？”

“嗯。”

“真走了？”

“听你这话，还想留下来？”

“没没没！”季姝连声拒绝，“我是想问，那两块玉？”

“既与命案相关，玉就先放我这里，等结束，我替你转交陈平川先生。”

季姝搓搓手，悻悻回答：“那……那好吧。”

她说完头想走，又被沈黎安叫住。

“等下。”

季姝转头谄笑：“警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既在日本学的法医，那我也不必另外聘请了。”

“嗯？”

“没听懂？”

“听懂了！”

季姝心中还是忐忑，林玉钿的身份被沈黎安认出，她只能尽力瞒住自己假扮秀茵和林家一起欺骗他的事。

她离开后，沈黎安浑身上下涌入疲惫，他无力地靠上椅背，曲起手指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

沈黎安知道他自己并非什么好心人，也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却明知何季姝是个麻烦，还是将他留了下来。是因为他是秀茵的兄长，还是那张酷肖秀茵的脸，亦或者眼角眉梢间与她如出一辙的狡黠？

实话实说，他自己也不清楚。

沈黎安陷入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响桌面，响声沉闷。

休整时，沈黎安听到了外头的响动，似有妇人在哭闹，他睁眼起身出门来。

“怎么回事？”

妇人一见他，立刻扑过来跪倒在沈黎安脚边，她搓着手涕泪齐下：“长官、长官，我要报案，都正街谢家害死我女性命，求求您，为我家慧荣做主吧。”

沈黎安与一旁眼神关切的季姝对视一眼：“你是什么人？”

“我是方长兴之妇许氏，方慧荣，我女儿，是谢家二少爷谢承庭的太太……”

方家祖上是开绸庄的，原在长沙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可惜近几年长沙城中绸布生意竞争激烈，又逢价廉质优的洋货入侵，方家勉强维持，可还是无力回天。

妇人哭着，断断续续地讲起这其中的恩怨情仇，“当初谢家求娶，我见他家幼子谢承庭又仪表堂堂，才应允了这门婚事，可成婚后我女发现他品行不端喜好拈花惹草，最开始，我方家还未落败，谢承庭还知道收敛，可自从我家落败，谢承庭就越来越放肆了，他在外面养的那唱曲女甚至来过我慧荣面前挑衅，这是何等的屈辱啊，可她已为人妇，我家也无法为她撑腰，除了叫她忍耐早日生下孩子外别无他法……”

“现在外面都在传，我女是被女鬼缠身上吊自尽的，可谢家连遗体都不让我们看，谁知道是真上吊，还是被他谢家所害？长官，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查出真相，给我方家、给我这念女心切的妇人一个交代吧！”

她说着趴在地上狂磕不止，沈黎安让妇人起来，可她像没听到一般将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办案处值班警员们对此都束手无策。

季姝看得于心不忍，她走过来搀扶许氏。

“方太太，您先起来，起来说话，你磕头也磕不出个结果啊。”

许氏抹着眼泪这才起身。

“方太太，您的冤情我们警察厅已经知悉，”季姝话锋一转，指向不远处的沈黎安，“那位，您知道是谁吗？是我们警察厅新来的周警长，我们周警长可不是一般人，那是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冤情必查，命案必究……”

沈黎安双手反背，在她一声声马屁中逐渐错愕地挑高眉峰。

“夫人，您先回家等消息，这事情急不来，查案也需要时间，但您放心，我们警察厅、我们周警长一定会给您个交代的。”她是个伶牙俐齿的，三言两语就把那位情绪失控的方太太哄住了哄走了。

季姝一转身，沈黎安正直勾勾盯住自己。

“警长？”

“你说什么？我们周警长一定会给您个交代的？”沈黎安没好气，“何季姝，你胆子可真大啊，竟然当着我的面，打着我的名义夸海口？”

季姝笑眯眯：“我不这样讲，怎么能哄走那个方家太太呢，再说了，我觉得，警长肯定也是想查明真相的，所以我才……”

“你觉得，你凭什么觉得？”

季姝双眸灵动：“因为，如果警长不想查明真相的话，那咱俩昨夜怎么会在谢家祠堂见面呢，您说对吧？”

沈黎安语塞片刻，竟然无言以对。

他耸了耸肩膀，随后冷哼了声：“那就走吧。”

“走，去哪？”

“你不是夸下海口说我沈黎安、我警察厅必会给她一个交代吗？不去查案，拿什么给交代？”

他眼皮微掀，眸色冷沉：“光明正大去谢家，查案，验尸！”

警察厅门口停着辆黑色小轿车，日光照射下，外壳铮亮，线条流畅，用脚指头想就知价格不菲。

沈黎安吩咐两名警员坐后排，又打开了副驾驶位看向季姝：“上车。”

季姝不想与沈黎安靠得太近，悻悻笑了两声：“警长，我坐这里有些不合适吧，要不，我在后面挤挤？”

“你实在不想坐，也可以趴车顶……”

一听要趴车顶，季姝立马摆手：“警长，我觉得也可以不趴车顶，您开车多不妥啊，我驾驶，您坐后排休息？”

“你会开车？”

季姝讪讪笑道：“好歹、曾经、也是那个啥，警长、你知道的。”

沈黎安听着她的话点头，嗯了声：“也是。”

两人的对话像加了密，车里等候的警员听得一头雾水，他俩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一起摇了摇头。

沈黎安顺势进了副驾驶位：“行，你来驾驶。”

绕了一圈，两人还是坐一排，季姝短叹一口气，绕过车头认命地钻进了驾驶位。

后排两位警员一胖一瘦，一个叫马富家，另一位叫刘得宝，这对“牛马组合”没坐过小轿车，此时新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内心的激动掩都掩饰不住，忍不住窃窃私语来。

“这轿车，坐着就是不一般。”

“这皮子，是真皮的吧。”

“牛皮的吧？”

“牛皮不就是真皮？你个宝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