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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茵心中有了数,衣袍下的匕首已露出了锋芒,左手边的人将将攥紧了她的手臂,金柄匕首便已凌空划开了那人的喉管。
血花四溅,喷了她一脸。
右手边的人惊疑不定,一时踟蹰不前,正愣怔的空当,小茵已然横刀划了上去。
出刀要快,是适才在溪边与那吃鸡的人学会的。
不过是眨眼之间,这两人便倒地身亡。
后头的人回过神来,索性不再伪装,自黑布裹着的刀鞘里拔出大刀,步步朝小茵逼来。
庙门处忽地另起剑声,“几位要干什么?”
斗笠压得极低,依旧看不清人脸。
但那锋利的长剑却在这破败的庙里发出骇人的冷光。
中年人喝道,“格杀勿论!”
吃鸡的人使得一手好剑,这几个宫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柴火堆被打飞了,火星子在庙里四下飞溅,忽而砰的一声重重地响,庙像被宫人撞倒,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几个宫人亦倒得横七竖八,有的死透了,有的还在地上痛苦哀嚎。
吃鸡的人正要挑剑抹了中年人的脖子,小茵忙拦下了他。
剑锋依旧压在中年人颈间,小茵逼问,“谁派你来的?”
那中年人脸色苍白,眼里闪着精光,“大公子。”
第166章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小茵心口一窒,“哪个大公子?”
燕国有大公子肖乾,魏国也有大公子沈宴初。但不管是哪个大公子,此时都不该出现在此人口中。
小茵确信肖乾不会杀她。

放她走便是要给她活路。
即便这世上的人都要她死,公子也不会要她死。
不然,报信扶风那夜她早便死了,何须等到现在,再干这些偷鸡摸狗不入流的勾当。
她笃信不是肖乾的手笔。
那这人口中的大公子又会是谁?
小茵拿刀鞘狠狠敲了一下中年人的脸,“说清楚!”
她下手重,那人“啊呀”一声,龇牙咧嘴摸着脸呻吟了好一会儿,脸颊竟然肿得老高。
原本是面色发黑的男人,竟被敲出了诡异的红肿。
小茵心急,又一刀敲了上来,“快说!谁派你来的!大公子是谁!你又是什么人!”
这一刀连带着敲中了中年人的鹰钩鼻子,中年人又是“啊呀”一声,两眼一翻,险些晕厥过去。
见他仍不招供,小茵举起匕首来专去敲他的鹰钩鼻,中年人的鼻子嗤得一下被砸出了血来,若不是尚被长剑抵住了脖颈,必然要跳起脚来,“你敢如此羞辱咱家!”
自称起“咱家”,首先是魏宫里出来的。
既又说“敢羞辱”,看起来倒是个管事的。
又一刀鞘砸了下来,小茵喝道,“哪个大公子派你来的!再不说,割掉你的鼻子!”
“说!咱家说!”中年人整张脸都红了麻了,忙不迭道,“咱家说!别砸了!姑奶奶喲!”
小茵蹙紧眉心,疾言厉色,“少啰嗦!”
那中年人单薄的眼皮一眯,“杀你的人多了!有大王!大公子!王后!也有北羌王!新夫人!都是!都有!”
话音一落,狞笑几声,竟径自往利刃上一抹。
片刻血流如注,张目结舌再不能言,须臾亦绝息身亡。
小茵恍然怔在当场。
除了北羌王是一个人,魏燕两国,大王有两位,大公子有两位,新夫人有两位,就连王后也有两位。
这死宫人把水都搅浑了。
但他的话依旧似根尖刺一般,狠狠地扎进了小茵心里,她尚在原地怔忪着,
吃鸡的人已借几个宫人的衣裳将长剑抹了个干净。
插剑入鞘,清清冷冷道,“魏人自然是听魏人的吩咐。”
小茵如又遭了当头一棒。
想起不久前肖乾在暴室说的话,“与魏使晤谈,他并没有提起你。”
是因为已经舍弃了她,故而才不再提起,可又怎至于赶尽杀绝啊。
什么大公子,不是肖乾,亦不会是大表哥。
她听了大表哥的嘱咐才落到今时今日这般境地,大表哥怎还会命人来杀?
即便如此笃定,但依旧委屈得几乎要哭出声来。一双桃花眸子被眼泪鼓得通红,却死死压着,不肯叫它滚下来。
吃鸡的人丢来驴皮袋和油纸包,“吃完你就该走了。”
小茵下意识地接来,暗暗咬唇,压着哭意,“我不饮酒。”
那人纠正道,“是姜汤。”
哦,是了,她被裴孝廉按进水里受了凉,因而才回了山神庙,也才披戴衣袍裹住了脑袋。
眼下,脑袋上的衣袍已然沾满了肮脏的血渍。
小茵缓缓扯下袍子,抬手丢进了火堆里。原本已经被打散的篝火,依旧爆着火星子,遇见衣袍忽闪了几下,竟又兀自燃了起来。
偷偷抹了一把泪,又将金柄匕首抹净了血花,照旧藏进了袍袖。
拧开驴皮袋,咕嘟咕嘟仰灌了下去。
热乎乎的姜汤,顿然驱走了内里的寒意,五脏六腑都跟着滚烫了起来。
油纸包里的是包子,又白又薄的皮儿透出了褐色的油花,必是十分好吃。
她忍着泪大口吃起了包子,真香啊,一口下去,是实实在在的牛肉馅儿,香喷喷的汤汁儿,口中吃着包子,那满当当的糟心事好似就离她远去了。
一旁那人问,“你到底有多少仇人?”
小茵闻言再忍不住,双手握着剩了一半的包子失声大哭起来。
她的仇人实在太多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那么多的仇人。
那么多人怎么一个个儿的全都要来杀她。
她张着嘴巴嚎啕大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那人静坐一旁,居然揶揄起来,“哭的像个傻子。”
小茵闻言哭得愈发厉害,满眼的泪花决堤似的往下奔涌,继而又呛咳起来,咳得面红耳赤,两只手却还牢牢地抓着肉包子不肯丢下。
她意识到自己许久都没能如此痛快地大哭一场了。
有多久了。
半年。
一年。
还是三年呐!
自父亲亡故,她再也没能好好地痛哭一场。
就连闻知被魏国所弃都没能痛快地哭一场。
就连闻知沈宴初要娶章德公主也没能痛快地哭一场。
就连,就连闻知公子肖乾要娶沈淑人与阿拉珠也不敢痛哭一场。
这所有的事桩桩件件全都压在心里,压得她直不起腰,也喘不过气。
而今竟在一个相识不过两日的人面前痛哭流涕起来。
不,也不算相识,她连吃鸡的人是哪里人、叫什么都不知道,连他的相貌都不曾见过,那便不算相识。
但若今日分离,他只需将斗笠摘下,便就是个不认得的陌生人。
忽地那单薄的脊背覆上了一只手。
继而那手轻缓缓地拍打了起来。
这么一个看起来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侠士,竟肯给她拍咳。
真是见鬼。
咳声渐缓,可有人哄着,便总是愈加想哭。
她闭眼张嘴大哭。
把这几年没哭过的全都补上了。
没有泪了,亦要干嚎。嚎几声又想到姚小茵悲惨的过去,想到不见尽头的将来,便又涌出泪来。
她能哭上一整天。
但吃鸡的人说,“再哭,下拨仇人又该到了。”
小茵闻言蓦地阖上嘴巴,哭声戛然而止,脑子立时清明了起来,赶紧抬袖子抹了眼泪,捏着包子便起了身,抽抽搭搭的,“不......不哭了。”
那人问,“去哪儿?”
“我要去大梁。”
“去大梁干什么?”
“我有话要问魏国大公子。”
去问问他,大表哥,魏国是谁要杀小茵?是舅舅,舅母,表姐,还是你?
她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把心里这根刺拔出来。
第167章捕杀
捡起小包袱挎在肩头,小茵先一步出了庙门。
想起那个梦来,不免又往溪流处看了一眼,松树在风里轻轻招摇,松果时不时地掉进清泉之中,但并没有什么小姑娘。
她牵起马便要走,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吃鸡的人。
见他仍旧抱剑立在原地,便问,“你跟我一起走吗?”
“我既在查你,自然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小茵咬了一口包子,“你有钱吗?”
出门在外,没有钱可是寸步难行。她自己是两袖空空,什么都没有的。
也许他有。
但若他有,那便约他同行。
既能帮衬自己,又能给吃给喝,想想还真是一桩美事呢!
但那人说,“没有。”
小茵手中一顿,“那你怎么买的包子?”
“路上打了兔子,换的。”
“一只兔子就换了这几个包子?”
“两只。”
啊这。
看起来并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小茵噘着嘴巴,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可没有钱怎么吃饭?”
斗笠下那人嘴角微翘,“我说了,吃你的马。”
小茵凝眉瞪他,“我才不会让你吃!”
那人只是笑,自地上把那几人的大刀捡了起来,“可以换些盘缠吃食。”
小茵又道,“可你还没有马。”
他的马既然已经累死了,总不能一路跑着跟她去大梁罢?
斗笠下的人倒是胸有成竹,“你先走,我自然能追上你。”
小茵原想问他,“不怕跟丢了?”
但料定那人必是有法子的,因而也并不多问。
翻身上马,沿着小路先一步往山谷之外奔去。
扬鞭打马,翻山越岭,一口气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