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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齐莹抿了抿唇，说道：“王爷从小便如此，望以后有得罪之处言先生让着些。”

她不知傅冀为何这里，但来此处的人无外乎是为了两件事——求佛与雪莲。

傅冀不信神佛，自然是为了天山雪莲而来。

上山路途中，必不可少有所接触，在山下人多处言珩不能将傅冀如何，可在山上必然不会束手束脚的了。

这些天接触下来，她自然也知道言珩看起来虽处事淡然，可终究不是圣人。

自然，是要为傅冀求求情的。

言珩手一顿，看着杯中的清茶，淡然道：“自然。”

齐莹放心的笑了：“那便多谢言先生了。”

言珩未言，捏着茶杯的手却渐渐收紧。

第二日一早。

齐莹便跟着言珩出了客栈。

彼时太阳刚刚升起，一道明光撕裂天际，一束束投射于山顶的白雪之上。

莹莹入玉，不染俗尘，仿佛世外。

一旁的僧人缓缓朝着山顶下跪，口中念诵着经文。

虔诚、佛性照耀世间，齐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愣在了原地。

言珩道：“走吧。”

齐莹点头跟上：“好的。”

一到山脚下，便能看见强风吹卷着砂石往四周翻滚。

齐莹虽是鬼魂，却依旧能感受到风中的寒意。

她看了看言珩身上万年不变的夏衣，不由问道：“你不会冷吗？”

言珩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为何会冷？”

齐莹顿住了话头，她忘了，言珩本就不是凡人，是不会怕冷的。

她正欲往前走去，却猛然顿在了原地。

前方正站着一个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眼眸明明是澄澈的黑色，却亮的如同山顶的雪。

齐莹心头一跳，喊道：“王爷。”

傅冀眉间微蹙：“现在不是丰城，别再叫我王爷了。”

齐莹不言，傅冀说道：“叫我傅冀罢。”

傅冀……

齐莹呼吸猛然一窒，怎么也叫不出口。

一旁的言珩往前走了两步，横在了她与傅冀之间：“走吧。”

齐莹仓促的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傅冀便也跟在她们身后一路往上，言珩只淡淡看了一眼，没再说话。

三人一前一后的倒也缓缓爬了上去。

越往上，树木便越稀少，风雪渐渐大了起来。

齐莹踩着雪一步步往上，前方言珩突然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安静。

齐莹不明所以，只觉身侧有一处疾风袭来。

随即她听见傅冀焦急的喊道：“小心！”

第19章

紧接着身体像是被什么撞开了一般，轻飘飘的立于空中。

她看见傅冀从腰间抽出匕首，狠狠的插入了突袭的雪豹头部，直直的将它钉在了雪地中。

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眼，他双目猩红的看着齐莹加减透明的身躯。

“这是怎么回事？！”

齐莹也说不清楚，只觉眼前泛起了点点白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言珩倒是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从怀中拿出一张符纸点燃，风雪之中烟雾渐渐飘散。

齐莹却觉得意识仿佛回笼，她伸了伸手，透明的地方已经复原。

“只不过被撞散了一瞬，休息片刻便好了。”言珩如是说道。

齐莹愣愣的点头：“多谢。”

言珩淡淡说道：“你是我的人，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说的自然而又合情合理。

傅冀却没有再生气，只是平静的看着地上的雪豹，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将匕首拔出，往雪地中擦了擦，重新戴回腰间。

一言不发的走到了旁边。

齐莹见他衣袍翻飞，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背影竟有些落寞。

不免走过去想宽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还在思索中，傅冀却先开了口：“他能保护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齐莹哑然，走上前坐在了他身边：“王爷曾经教我，不能妄自菲薄。”

傅冀垂眸，很难形容方才的心慌与无措，可当见到言珩救了齐莹时，心中却什么滋味都没有了。

他那时才发现原来齐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比他厉害，比他温柔，能保护她，而他只能给齐莹带来伤害，是他害死的齐莹。

他轻声道：“你比以前开心。”

齐莹脸上的笑容是他之前不曾见的，轻松而自由的笑意。

齐莹说道：“总是在一处地方，难免乏味，现在见到天地辽阔，自然开心。”

她转头看向傅冀：“王爷不开心吗？”

傅冀看着她眼底的光，怔怔的答道：“还能见到你，我自是开心的。”

他的话很轻，在风雪之中几不可闻，齐莹却还是听见了。

她心中骤然泛起巨浪，什么情绪都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只觉心中一阵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忙偏过头，强压着情绪问道：“王爷是为了雪莲而来？”

傅冀丝毫没注意到她的情绪，毫不避讳的答道：“是。”

齐莹深吸了几口气，才将情绪平定下来：“此地凶险，为何不让他人来取？”

傅冀愣了愣，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不想再有人为药材而死了。”

齐莹一怔，转头看向傅冀，他纤长的睫羽轻颤着，脸上竟漏出了一丝不属于他的怜悯。

他说：“我身居高位，想要什么便派人去取，从未想过会有人因此丧命，知道上次派你们去寒山，一百四十一人去，却无一人回。”

“我派人去安抚家属，他们流的眼泪比护城河的水更多，几乎将我淹死在其中，可我也失去了你，我却无处哭诉，因为是我派你去的，是我害死了你。”

齐莹静静的听着，似乎看见了傅冀眼底升起的晶莹。

他说：“若此次出事，也只死我一人罢了。”

齐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王爷付出生命。”

傅冀摇摇头：“这一次，必须要来。”

齐莹怔然片刻，问道：“为了太后？”

傅冀看着她，毫不避讳的说道：“是。”

山腰处风雪交加，狂风呼啸。

齐莹在那一瞬间突然感受到了穿透灵魂的冷意。

她怎么忘了，能让傅冀为之不顾一切，甚至抛出生命的。

从来就只有一个宁婉啊。

第20章

齐莹道：“王爷待太后总是那样好。”

“好吗？”

傅冀轻声说着，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风雪，天地在他眼中仿佛全都静止了。

他说：“以前哥哥便是这样待我的。”

齐莹微怔，突然想起来，傅冀的兄长楚淮。

那是一颗天生的帝王星，威严、冷漠，眼神像高空中翱翔的隼，眼中所有都是猎物。

齐莹很怕他，每次见面总是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目光。

可这样的人，也有自己心中不可触碰的地方。

一处是傅冀，一处是宁婉。

傅冀说：“皇兄生前总是处处让着我，什么都给我最好的，可是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我帮他照顾他的妻儿。”

他骤然苦笑：“他后宫那么多女人，可心中却只将宁婉看做他的妻子。”

齐莹看着眼前绵长的雪山，明明是在听傅冀说话，却像是听见了雪山底下隐藏着的袅袅颤音。

他说：“她们真正两情相悦，可我偏偏就还念着宁婉的温柔，我一生从未有过什么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她便是我年少时永远的遗憾。”

而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珍贵的。

齐莹微微侧脸，便能看见傅冀晶莹的如同冰雪的眼底。

傅冀从未同她说过这些。

可说了又能怎样，她不能给予他任何安慰，自古情字最伤人，她也被困在这情字之中。

想要的，纷纷求不得。

她常年在傅冀身边寸步不离，却总是觉得两人之间隔着永远也迈不过的天堑。

如今站在这风雪之中，莫名竟有种靠近了他的心的错觉。

或许是傅冀和她很像，万种蹉跎郁结于心，却总是无人诉说，无人可说。

她轻声说道：“或许太后最初也是有情的，世间事总是难料，更何况情呢？”

傅冀摇头道：“我最初以为宁婉是被迫入宫，可后来才知道，她从来都只爱皇兄，母妃小时为皇兄求过一条红绳，有次带我出宫玩了一圈后，回来便丢了，后来我才发现，那条红绳在宁婉手上，系了十八年。”

他苦笑了一声：“宁婉真是好手段，皇兄不出宫，她便接近我进宫，她一生爱权，唯有这一件却是为了情，其实想想也是，她若不爱皇兄，皇兄又怎会将她放在心中。”

齐莹胸中骤然堵塞，傅冀其实是平静的，面上也是静静的，没有什么情绪。

可她却觉得眼中骤然酸涩了起来。

她在王府时，常常去厨房为傅冀做菜，她见过一种食材叫做洋葱，一层一层被包裹着，越切眼中的泪便越难控制。

此刻，傅冀就像是那颗洋葱，将自己心中所有隐藏的不堪都剥了下来，只余下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