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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不出这是一位忙成陀螺的高管。她涂着大红色口红迎着朝阳在南山公园跑步，抑或戴着围裙在厨房里烘焙裱花。

　　从来就没 PO 过一张工作时的照骗。

　　陈总看了看 iWatch 暂停 app，说配速越来越慢了，真是上了年纪。然后问苏月隐要不要一起走走。

　　苏月隐站在比自己大了几乎两轮的人面前，却觉得自己才是没有活力的那一个。

　　陈总拧开随身携带的乌龙茶，边喝边聊。

　　偶有乌篷船从脚旁的河泾划过，灌木丛中振翅飞出不具名的鸟，拉着口哨擦过屋檐。

　　“陈总，您气色真好！”

　　“背地里大把大把吃药时候你们没看到。”陈总笑说，跑步久了关节会疼，现在正是更年期，常常睡到半夜惊醒，枕头都是潮的。

　　“心悸，出虚汗，不锻炼更废。”

　　“佩服。”

　　“不是什么难事，我以后也约你一起跑？”

　　苏月隐说，我真的不行。

　　“咱们做销售的，可是最不怕困难。”

　　苏月隐说，那试试看。

　　和这么高级别的人聊天，苏月隐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走在陈总身边，别扭，不自在，也只好频频举起纸杯喝咖啡以掩饰无所适从。

　　“月隐。”陈总聊了几句家长，话锋一转，“前天听了你的报告，我还是很有收获。”

　　“别别，陈总，您”

　　“你说了很多带团队的心得。那我问你，你觉得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品质才算是一名好销售？”

　　苏月隐陷入沉思，她抿唇低头看脚下的鹅卵石，如何定义好销售？业绩，服从性，协作力……苏月隐不知从何说起。

　　“用一个你认为最重要的词概括。”

　　“肯定不是业绩。”前天孙怀谷刚教过她。

　　苏月隐答不出，虚心问，陈总那您觉得是什么呢？

　　“韧性。”

　　陈总喝下一口茶，道，“就像我们跑步，不在于一开始冲多块，也不在于配速有多漂亮，而在于能不能坚持跑下来。积跬步行千里，这过程中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快，有时慢，但只要不停，一直跑一直跑就能超越大多数人。”

　　“你刚入行时候就有现在的业绩么？”

　　苏月隐摇头，那时候很难，无数次要放弃。

　　“这就是韧性。掰不折，打不倒。”

　　陈总从路边捡了个树枝，比划着掰了掰，没有断。

　　“聪明人很多，但是成功的人很少。你后面在组建团队中，要观察筛选那些肯下笨功夫，有毅力抗挫折的销售。”

　　苏月隐很共鸣，“是，有些人初到团队表现很积极，但是短时期内没进展就打退堂鼓了。不过还有些人是真的懒，对于这种人我准备优化掉。”

　　“开过人么？”

　　苏月隐说，没有，但是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还没开掉？”

　　“怎么说呢。”苏月隐犹豫，“总觉得自己像个坏人，心中的天使恶魔在不断拉扯。”

　　“如果你只会组建团队，你只学会了管理的 30%。”陈总在长椅上坐下来，苏月隐跟着坐在她身边。

　　“优化团队才是更重要的一部分。团队有进有出，才是一滩活水。组织有需求，产业市场有挑战，你就要根据情况及时调整人员架构。”

　　陈总说，我们开掉一个人并不是否定他，而只能说他不适合我们这个组织。

　　“就……有点下不去手。”苏月隐想了想那个眼神一向游离的实习生转正的男孩子，说，都是年轻人，在上海工作不容易。她转念一想当初的自己，将心比心，真的迈不出这一步。

　　陈总敛起愉悦温柔的表情，严肃看着苏月隐，“做管理就是要抽离个人主观意识，站在客观角度去评判。你要对这个团队负责，而不是对某个人负责。”

　　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说，“怀谷是我的老部下，跟了我十多年。我知道，你们都在传他要升职做大区，可是我不会因为他和我的私人交情就给他亮绿灯。该通过的考核必须一样不少。”

　　“我明白了，回去后我会着手处理这件事。”苏月隐点头。

　　“第一次如果觉得有难度，就请 HRBP 帮你一起做。”陈总说，学会优化人员，是每一个管理者必经之路。

72、水满则溢月满则亏

　　年会就是将积攒了一年的压抑在一晚上统统释放。

　　台上正在表演扇子舞，台下所有人都嗨了。

　　总监级以上的男性，不着寸缕，只用扇子遮挡重点部位，遮住别人的，或遮住自己的，变换队形，下蹲上跳，跟着节拍硬着头皮跳舞。

　　口哨哄笑齐飞。

　　高管们每年都要在年会出一个节目，往年都是唱歌跳舞诗朗诵，大家早就喊无聊，没想到今年来了一剂猛药！

　　虽然中年男人们的肚腩无比辣眼睛，但是看到往日里衣冠楚楚不苟言笑的老板们跟猴似的在上面尬舞，下面人还是觉得刺激，心里充斥着变态的满足感。

　　苏月隐抬头看了一眼，撇撇嘴，低俗。

　　可就是这低俗才有市场。

　　音乐节奏逐渐欢快，男人们的扇子开始凌乱，跟不上节拍，眼看着要露馅，他们慌乱地舞动四肢。台上越慌，台下越起劲。

　　在这闹哄哄的背景乐中，手机很轻地震了一下，苏月隐都感觉到了。她划开短信，看到银行扣贷成功提示，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感谢自己，感谢团队，在逆境中挣扎，终于在最后一个季度拿到了丰厚的奖金。

　　不然，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扛得住这无望的贷款。

　　原来钱真的是万能的，甚至可以买来自由。

　　可看着这短信，苏月隐心里仍不踏实。这工作，这收入，不能有一丝闪失，如走钢丝如履薄冰，若失了这些奖金，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男人们喘着粗气定格动作。苏月隐扫了一眼身边的孙怀谷，心说明年他是不是也要上台出洋相了。

　　那可真是孙怀谷甜蜜的负担。

　　级别不够，想脱衣服跳舞都没资格。

　　几个热场节目后是表彰环节，孙怀谷出尽了风头。最佳地区经理和最高人均单产团队奖都被他收入囊中。众人心知肚明他靠谁的业绩支撑到今天，但苏月隐嘴也是甜的，给足他面子。

　　宣布年度业绩第一的主管时，苏月隐走上去，张口先把孙怀谷里外三百六十度做了感谢。

　　“感谢孙经理带我入行，将我从一个小白栽培至今。”她举起水晶奖杯朝孙怀谷望去，“受之有愧，我的成绩有您的功劳。”

　　为了今天的嘉奖仪式，苏月隐特地准备了一席缎面小黑裙，长度恰好遮在小腿肚，一字肩，高腰款。灯光下，随着她的动作，丝滑的布料折出柔和的光，将她衬得温柔大气。

　　她抿唇微笑，从陈总手里接过写着五千元奖金的支票，站在陈总身边合影。

　　闪光灯频闪，她笑得僵硬。

　　原来万众瞩目是这种感觉。

　　还没回到团队，刚走下红毯，苏月隐就在微信群里连发了三个一千元的红包。

　　大家的功劳，辛苦。

　　一瞬间，群里沸腾，谢谢老板，老板敞亮，谢主隆恩，各种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