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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时候，我才刚入消防队，但队里没有一个人因为我是女孩子就看不起我。”

“你年纪最小，也最爱闹腾。”

“那天要不是我请假，你就不用替我顶班，替我去死……”

说到最后，纪川声音已经十分哽咽。

因为她，程小刚永远留在了十八岁。

纪川起身，环沈四周墓碑。

杨驰、葛子毅、程小刚、邹自行……

那25名队友的名字，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纪川匆匆擦去脸上泪水转身。

看着走来的老队长，纪川立正敬礼：“队长好！”

老队长看着纪川红肿的眼睛，劝慰道：“过去5年了，你也该放下了。”

纪川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老队长转头看向墓碑，忽而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走后，你和新到的消防员组成了如今的第一大队。”

“5年来，你带着那份愧疚整日拼在第一线，几乎不怎么着家，可你要知道，他们不会想看见你这样。”

“你要代替他们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直把自己困在里面。”

……

昌林市第一消防队，队长办公室。

纪川将一份写好的‘停职报告申请’和孕检单一同放进抽屉里。

她打算等这个月过完，就交上去。

天色渐晚，纪川才起身离开。

小学门口，到了放学的点。

纪川看着人群中的一位短发女士，大声喊了声“妈”。

沈母闻声看过来，脸上立即扬起了惊喜的笑容。

她看向身边的同事，声音里满是激动。

“今天我不和你们去公园跳舞了，我女儿回来了，我要去给她做最爱吃的红烧肉。”

说完，便朝纪川快步走去。

沈母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高兴：“你那么忙，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了？”

纪川撒娇：“工作再忙，也要陪妈妈呀。”

沈母伸手点了点纪川的额头，眼里满是宠溺。

吃完饭，纪川看着正在收拾的沈母，忽然一怔。

她才发觉，不知何时，母亲发间的白发愈发清晰，眼角的皱纹也越来越来深。

她心中一颤，压下低落的情绪，开口说：“你不是每天都去公园散步吗，今天我陪你去。”

沈母笑着点头：“好。”

公园里，纪川挽着沈母的手臂静静在路上走着。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沈母忽然问。

纪川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妈，我以后回来陪你好不好？”

沈母一愣，毕竟是过来人，不过片刻便明白过来。

她叹了口气：“这世间，哪有夫妻没矛盾的呢？你爸要是还在，我也肯定是每天都要骂他的。”

“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你要自己想好。”

纪川低着头点了点，岔开了话题：“妈，等我下次回来，换我给您做红烧肉吃，好不好？”

“以前总是吃您做的，以后我给您做！”

沈母拍了拍纪川的手，点头称好。

晚上。

纪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那张B超照，怎么也睡不着。

半晌后，她翻身拿过手机，拨出了简时虞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呼吸声，纪川低声开口。

“简时虞，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还喜欢我吗？”

第十章

话筒那边一片沉默。

纪川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她懂了。

纪川强忍着情绪，哑声开口：“我知道在这段婚姻里，我没有做好妻子这个身份。”

“5年前那件事发生后，我一直把自己封闭在失去队友的愧疚里，这么久以来，我忽视了身边的很多人，包括你……”

说到这，纪川忽然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也理解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话筒那头的简时虞一身防护服站在方舟病房走廊，双手蓦然攥紧。

他打断了纪川的话：“我这边很忙，等我回来，再好好聊这件事。”

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纪川倏地红了眼眶。

……

月末前一天，纪川将抽屉里的‘停职报告申请’递交了上去。

但领导的回复却还要等上两天。

站在操场上，纪川看着不停训练的队友们，百感交集。

“滴滴滴——！”

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警铃声，正在训练的队友们立即放下手中东西，快速朝消防车库奔去。

纪川自然也不例外。

这或许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出警，她想站好最后一班岗。

全队迅速集结，整齐有序的快速登车，朝救援现场疾驰而去。

某物流仓库突失大火，有十三名人员被困。

赶到现场的时候，仓库已是漫天大火。

纪川立即下令队员迅速扑出一条防火带，自己则带着人朝火场冲了进去。

冲进着火的仓库门那一刻，纪川有一瞬的迟疑。

她想到了肚里的孩子……可下一刻，她便冲进了火场。

仓库内到处都是铁货架和堆得老高的快递纸盒，火势蔓延急速。

纪川一路找人，在一处倾倒的货架下找到了一个被困的女孩。

她上前清理压在女孩身上的东西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不要管我了，我出不来了……”

纪川没有说话，咬牙用尽全力将压在女孩身上滚烫的货架撑开，将女孩拉了出来。

女孩左腿受了伤，纪川一路搀扶着女孩朝外走去。

这时，女孩身侧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钢铁货架突然倾斜，朝二人压了过来！

纪川下意识将女孩一推！

又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拦住倒压的货架！

……

三日后。

简时虞坐上了回家的飞机。

飞机上，他从包内拿出那个已经被修好的录音机。

插上耳机，将磁带倒带，他按下播音键，女歌手悲伤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突然我记起你的脸，那触动依然像昨天。

对自己我终於也诚实了一点……

简时虞的心蓦然空了一下。

一下飞机，他便直接打车回了家。

今天应该是纪川的休假日，可是家中却空无一人，简时虞皱了皱眉。

他掏出手机，给纪川打电话，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简时虞心头忽的窜过一抹不安。

他没有再等，直接冲下楼往消防大队而去。

等简时虞赶到消防大队，天空下起了雨。

一进营区，简时虞入眼便是一群身着火焰蓝正装的消防员列队站在操场上，神情悲肃。

国歌声里，纪川曾经的老队长捧着一个盖着国旗的盒子走向沈母。

简时虞瞳孔骤缩，一下被钉在原地！

接着，他就见老队长将那盒子递交到沈母手中。

一夕白发的沈母颤着手接过，眼泪一瞬涌出，这已经是她人生第二次接过相同的盒子。

老队长含泪转身面向全体消防员，哽咽的大声喊道。

“消防一支队：出队23人，牺牲1人，无民众伤亡！”

“请大家记住英雄的名字：纪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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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敬礼！”

随着老队长的一声大喊，全体官兵迅速有力的抬起右臂。

同样是一身火焰蓝正装的李柏年，走到被钉在原地的简时虞身边，伸手推了推他。

明明只有短短的几步路，简时虞却觉得举步维艰，几乎寸步难行。

悲痛欲绝的沈母，终是撑着身子，将手中的骨灰盒递给简时虞：“你来了，就交给你吧。”

简时虞下意识接过，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妈……”

“向家属致敬！”

老队长大喊一声，朝着简时虞、沈母等人敬礼。

随即，全体官兵立正敬礼，齐声大喊：“向家属致敬！”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回荡在操场上空，简时虞却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手中捧着的骨灰盒明明很轻，但简时虞却觉得如有千斤。

便是在前线抗疫几天几夜不睡觉，他也未曾觉得如此沉重过。

安葬仪式结束后，沈母看着墓碑上女儿的照片，眼中含泪。

“一路走好，妈妈以你为傲。”

简时虞在旁边扶着沈母，一言不发。

从墓园出来，简时虞和李柏年一起将沈母送回了家。

将沈母扶到床上躺下，简时虞开口说道：“妈，我明天来看您。”

沈母看着简时虞惨白如游魂一般的神态，心中也是不忍。

她嘴角勉强笑了笑：“是瑶瑶对不起你……”

简时虞没有说话，帮沈母盖好被子后，便出了房间。

回到家中，简时虞看着客厅里的行李箱，整个人忽然陷入了迷茫。

眼神黑漆漆的看不到半点神采，幽深的仿佛能将人吸进去。

房间内寂静的可怕，只听见墙上时钟滴答走过的声音。

简时虞坐在沙发上，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