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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寂静的空气中传来陆屿白的声音。

周晴安连忙回过神来，摇头甩掉自己脑海里那荒谬的假想，脚步匆匆从陆屿白身边离开。

“庆儿的神魂完整暂时无碍，既然那些人的目的是我，在没抓到我之前必然不会动庆儿，这江阳县荒芜不好找留宿之地，我先去寻住宿之处。”

日光下，少女的背影纤细，衣裙漾开随着急匆匆的脚步勾勒出朝晖，渐渐与某个喜穿红衣的女子重合。

陆屿白长睫垂下遮住眸底的情绪，沉默地站在原地，在神魂上传来一阵剧痛之时恍惚间回过了神，他与周晴安已经相隔了百尺之远，周晴安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街角处。

他忽略神魂上的灼痛朝周晴安走去。

***

周晴安找的客栈较远，她几乎是寻遍了整个江阳县才找到这么一个看起来还算合适的。

是夜，寒风习习，圆月高升。

轩窗并未关紧，冷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过满室，周晴安端坐在软榻上，额前的乌发被穿堂而过的风吹拂开来。

兴许是因为见到了陆屿白，今日她罕见的又梦见了过去。

彼时是她与陆屿白相识的第二年，也是周晴安穿进这本书的第二年。

陆屿白在一次与妖兽的争斗中受了重伤，肩颈被獠牙贯穿，毒液进入身体之中，逐渐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躺在床上不知死活，当时只是外门弟子的他身份卑贱受人欺辱，在所有人都要放弃他的时候，是周晴安独自一人前往苍梧山，从火凤喙下取来了七霞莲为他解毒。

那一次她几乎去了半条命，靠着宗内的丹药吊着命，生生挺了一个多月才算活过来。

醒过来后的周晴安顾不上自己，为了恢复陆屿白的根基，刚刚痊愈的她以血入药，日夜不眠熬制了七天，瞒着他笑盈盈地为他送去。

知道陆屿白洁癖，她特意闭口不提这是她的血炼制，只说是自己摘了好久的草药。

可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冷笑着挥开了她的药碗，滚烫的药水溅到她的手背上，冷白的肌肤上陡然浮现狰狞的水泡，红肿的模样触目惊心。

陆屿白似乎有一瞬间的无措，唇瓣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抬手想要为她愈伤，可最终还是咽下了口中的话，也收回了抬起的手。

他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哑着嗓子警告她：“别靠近我，别来烦我。”

彼时的周晴安说不清是手上的烫伤疼，还是取血的伤口更疼，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丢进了冰天雪地，浑身的经脉都渗进了丝丝缕缕的寒意。

她眼眶微酸，沉默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打扫好一切后安静地出了房门。

而如今，冷风萋萋，万物俱寂的夜晚，屋内静谧无声，周晴安猛地睁开了眼。

周遭尽是俱静，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木桌上摆着的花瓶，兴许是放置的时间长了，里面的梅花早已枯萎，花瓣脱离飘散在桌面上，轩窗内吹进一缕清风，卷起满桌落花。

竟然梦见了陆屿白……

周晴安触碰上自己的心口，那里空空如也，梦中的那股郁结消散，那是阿黎过去的情感，不是她周晴安的。

早已经过去了三百年，阿黎早都死了，沧溟镜也已经消失，她重获新生，再也不用被迫走剧情为陆屿白那厮献温暖挡伤害，从今以后她有她自己的人生。

***

翌日，一楼大厅内，一片熙熙攘攘，周晴安的周围围了一群人，将她与几人牢牢包裹在内。

面前摆着一张长而方的麻布，用墨水画着奇怪生疏的图案，而周晴安与对面一人各执一枚形似人性的棋子，在麻布上跳着方格。

周晴安操控棋子跳来跳去，瞧见对面的老板娘满脸专注的模样，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江阳县怎么没有修士驻城啊，听说江阳县背靠合欢宗，这合欢宗的弟子貌美如花，还想一睹芳颜呢。”

老板娘仔细斟酌着棋子该落在何处，闻言嗤笑道：“合欢宗？江阳县没落已久，主宗早就不派人来驻守了，前段时间城西那里出了事情，合欢宗弟子来问了问便离开了。”

“什么事情？”

“就是来了几只魔——。”

“老板娘！”

周晴安正支起耳朵听着老板娘绘声绘色地讲着，负责端菜的小二慌忙制止她的话，老板娘似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说些什么，神色逐渐变得复杂扭曲。

这时候她才察觉自己身旁围挤的人早已散去，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样，面色惶惶不敢朝她这里看一眼，步履匆匆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周晴安一边下棋一边装作茫然不觉：“怎么了吗，他们怎么都走了？”

可老板娘显然不愿与她多说，在店小二的示意下急匆匆起身，一边收拾棋局一边讪笑道：“没事，都是谣言，姑娘早些吃完饭休息吧。”

周晴安面上依旧挂着笑意，眉眼弯弯的模样无害柔软：“那我也不多问了，老板娘辛苦。”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清浅的眸底蓦地划过晦暗，唇角的笑意渐渐凝滞。

不是她的错觉，刚才老板娘未说出口的话，魔?

魔族残忍弑杀，人界对其忌惮已久，百姓提及魔族便人心惶惶。

再结合方才那些人的反应……

前几天有魔族来了城西。

而她追着魔族来到江阳县，那股魔气便消失了，庆儿的气息也消失了。

城西前几天又出现了魔族，那些魔族无缘无故进入人界城池，还是个没有主宗驻守的城池，却并未大肆屠戮。

这实在奇怪。

周晴安若有所思，顺手拿起筷子拉过自己早已放凉的拌面，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等等，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好像有人……在看她？

周晴安蓦地抬眼找准视线来源之地，眸光冷冽带着警告的意味，唇角抿起柳眉微拧。

下一瞬，警惕的眼眸一怔，抿起的唇瓣因为惊愕微微张开。

二楼围栏处，陆屿白一身白衣隐匿在阴影处，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浑身上下透露着矜贵高洁，可乌黑的眼眸却渐渐泛红，眸子是绝望的、惊愕的、病态的疯狂。

周晴安蓦地一怔，呆滞地顺着陆屿白的目光看过去。

她的身前，面碗内香菜和虾米被整齐地挑出拨到一边，面条上裹着红彤彤的辣椒，碗边放着醋瓶。

不吃香菜不吃虾，喜欢辣椒喜欢醋。

这些都与阿黎的习惯截然相反。

旧人相逢六

周晴安觉得……陆屿白此刻的眼神绝望地想要毁天灭地，与她梦中见到的满头白发的人一模一样，疯狂邪佞的全无平日的安宁淡然。

他认出她了？

不，不对，不可能。

她的饮食习惯与阿黎完全不同。

从前的她为了符合阿黎的人设，刻意地在众人面前伪造自己的习惯，无论是吃食还是别的。

但从阿黎那副傀儡之躯脱离出来后，她的饮食习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甚至不仅是饮食，就连穿衣打扮都改变了许多。

陆屿白并不是怀疑她，他是在怀疑自己。

怀疑他这么久以来对她的坚持都是假的，她根本不是阿黎，不是他心中那个骗了他感情的白月光。

周晴安忽地有些想笑，若不是担心露馅，如今的她只想仰天长啸，叉腰指着陆屿白——

没想到吧小样，白月光是假的，你爸爸才是真的！

可现在，一切的设想都只能是脑补，当务之急她要做的是演完这场戏。

打消他剩下的疑虑，安抚陆屿白，毕竟他现在看起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