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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扣子啊。”古曦低头看了眼，又看向他，掩着作乱的心思坦然解释，“不小心扯坏了两颗，系不上了。”

音落，南宫嗣手指虚晃，一不小心按到开关，帘幕倏地变暗。

室内一片沉寂，古曦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双手背在身后互相点了点，故意问：“电影，不看了吗？”

南宫嗣简短地：“看。”

...

其实衬衫纽扣没有被她扯坏，于她而言，那两颗纽扣既是试探，也是逐渐成型的信任。

在他用一枚别针拢紧那片衣领时，那份信任似乎彻底明晰。

二人随意选了一部九十年代的文艺片，画面色彩浓丽，镜头感飘渺无依。

他给她拿了条毛毯，让她盘腿窝在毯子里，靠在他肩上。

“你的失眠症，好些了么？”南宫嗣问。

文艺片略显枯沉，她不知何时打了个盹，含糊地回答：“嗯，好多了。”

“要睡觉么？”他放低声线，怕将倦意扰动，“带你回卧室。”

“不用，电影还没结束。”她离开他的肩膀，撑着沙发勉强坐直。

在光影晃动中，她沉沉地问：“你平时经常一个人看电影吗？”

南宫嗣静了片刻，语气稀松平常：“偶尔。”

古曦慢慢眨眼，总觉得拨不开眼前那片雾，像在梦里，心里想的事情也不知不觉说出口：“我不喜欢一个人，没意思，总要有人陪着才觉得心安。”

南宫嗣淡淡看她，听她细声细气的，像在说梦话。

怕她睡着从沙发跌下去，他又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独处不是一件难事，但假如永远没有热烈的情感相伴，人迟早成为一枝枯木。

似乎谁都喜欢被倾听、被陪伴，无一例外，但他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与天性相反，让他被迫成为一个并不真实的例外。

这间放映室其实空了很久，了无生气，他从未主动踏进。今天是唯一一次，有声、有影，有轻浅的呼吸。

每个人一生中必经无数个热烈的夏天，但在他这里似乎只有一个。

它是今后无数个纠缠难解的瞬间，是一个好几年都忘不掉的名字。

说不清是谁先开始的，最初也算不上百分百认真。但只要时间够长，就足以改变一切。

“其实，我挺喜欢看电影的。”古曦困倦地笑笑，闭上眼睛，声音越来越弱，“以后有时间就一起看吧。”

她在身旁渐渐沉睡，几缕发丝从南宫嗣指间滑过。

不知她能不能听清，但他还是沉下声线，温柔回应她：“好。”

-

原以为至多借宿三天，没想到转眼就快两周。

黎珣没个踪迹，古曦每天给她打电话，但总是得不到像样的回应，不是忙线就是寥寥数语便挂断。

有一次她好不容易多说几句，古曦听见她嗓音带哭腔，立刻担忧地问东问西。

但她说是因为感冒所以带了点儿鼻音，接着又把话题转向古曦，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南宫嗣对她怎么样。

古曦一个头两个大，赌气地说还能怎么样，好得不能再好。

南宫嗣给她留的房间在他隔壁，视野采光绝佳，只要睁眼就能望见河上某座桥，不拉窗帘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被晨光唤醒。

古曦从小在西北小镇长大，附近那些或干旱或辽阔的地方全都去过，适应环境对她而言是一件简单事。

但就是不知道这算缺点还是优点，因为不到两三天她就有一种住自己家的错觉。

可能也是因为南宫嗣过于细心，让她没什么顾虑。

他给她准备了很多衣服，连必备衣物都有。

但因为分寸感的存在，他没有直接问她尺码，而是准备了好几套不同的样式让她自己挑。

她还挺庆幸这边的衣服都是洗完即烘，不用摆在明面上晾晒，不然又是一种别样的尴尬。

家政人员定期过来打扫卫生，以为她是南宫嗣妹妹，她刚想说自己和他长得又不像，下一秒就听见一句“陆先生从不带外人回家”。

古曦这才知道自己是个例外。

南宫嗣厨艺一般，自己住的时候都是随便煎一份牛排，或者煮点意面，一天一两顿随意解决。

但现在为了照顾她，家里三餐基本都是雇人来做，或者他自己琢磨着学一点，清淡口味居多，都是她喜欢的，味道勉强及格。

有一回他煮了一碗汤，里面浮着鱼丸，她尝了一颗，恍惚落入时空幻觉。

她尝得出来，这明显是手工做的，跟小时候家里煮的味道一模一样，中超根本买不到。

其实心里已有答案，但她还是问了句：“这个鱼丸，你上哪儿弄的？”

“国内邮过来的。”南宫嗣吃得差不多了，正低头按手机，过了会儿抬眼看她，“不好吃么？”

“没有，很好吃。”她嚼得慢，腮帮子鼓鼓的，认真道，“我是想说，跨国寄这些东西很麻烦。”

更何况这些不是他喜欢吃的，北边的口味跟南部沿海还是有很大差别。

南宫嗣的注意力再次落回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只要你喜欢。”

古曦看他一会儿，垂眸捻勺，汤汁舀起又倒回，反反复复。

“万一以后欠你太多，我还不起了怎——”

话没说话，南宫嗣已经离开座位，背对着她走向庭院。

夕阳光线在他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晃了一瞬，室内光影错落，在他接电话时归于平静。

古曦百无聊赖，一手撑起下巴，视线漫无目的落向不远处，静静看他背影。

他最近在家的时候常穿浅色T恤，裤子也是休闲款，比最初接触的时候更有温度。

但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份温度像个幻觉。

算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她抿了抿唇，低头继续吃饭。

...

南宫嗣坐在水景旁的长型木椅上，上身微弓，手肘撑着膝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根烟，火光明灭不定，夕阳晕染轻雾。

“你小姨最近也忙，没时间管儿子，你帮忙看着，别让他闯祸，尤其这段时间，变动还是很大的。”秦芸在电话里柔声交代，又叮嘱他，“你自己也要注意点。”

“知道了。”他淡淡回应。

视线落向屋内，只见古曦正乖乖吃饭，时不时发一会儿呆，不小心打个喷嚏，懵了几秒，回过神来又喝一口汤。

…

挂电话时一阵风起，烟灰落在草地上，零零散散，融于一片霞光。

烟草味柔得若有若无，但他还是等味道彻底消散才回到屋里。

-

波士顿这段时间天气异常，前些日子还挺暖和，最近又莫名降温，夜间尤其阴凉，容易感冒。

好巧不巧的，古曦睡相不佳，经常无意识踢被子。

在公寓住着的时候，黎珣下半夜总会习惯性地醒一次，特意到她房间看一眼，再无可奈何地把她踢下床的被子拉回去，给她盖严实。

而现在不一样了，南宫嗣不可能半夜进她房间，所以也没人给她盖被子。

于是她一早醒来头就闷痛，浑身像绑了几块铁，昏昏沉沉。

南宫嗣上楼敲门提醒她吃早餐，半晌得不到回应。

他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立刻旋开门锁。

一开门，看见被子鼓个小包，里面的人似乎在发抖。

古曦窝在被子里，有点迷糊了，额头忽然覆上一层温度，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睁眼，南宫嗣半跪在床沿，眼底泛着一丝担忧。

古曦呼吸很沉，额头一层冷汗。

南宫嗣又用手背贴向她脸颊试探温度，眉心拧起来。

“你发烧了。”

古曦吞咽一下，喉咙越来越痛，低低应了一声，眼睛又合上。

“我叫医生。”南宫嗣起身要走。

古曦慢半拍睁眼，赶紧拉住他，有气无力地：“别，太麻烦了。家里有药吗，我吃药就行。”

南宫嗣凝眸静静看她，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还是依了她。

于是一整天，他喂她吃药，给她熬粥，别的什么都来不及忙，心思全在她身上。

古曦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药就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做了几个梦，醒来已是深夜。

卧室没开灯，她揉揉眼，看见南宫嗣坐在不远处的桌前，笔记本散着荧荧微光，勾勒他沉冷侧脸。

古曦悄默声下床，抱着毛毯走过去，睡眼惺忪地挪了张椅子，坐他身边。

南宫嗣听见动静，转头看她。见她没什么精神，不知是难受还是困。

他单手扣住椅边，连人带椅慢慢拉过来，摸摸她额头，“饿不饿？”

古曦打个小哈欠，裹着毛毯摇摇头，看着屏幕。

全是代码，她看不明白，眨眨眼睛问了句：“你在弄什么？”

“编个游戏给你玩玩。”南宫嗣单手在键盘上轻轻按着，另一手还不自觉地停在椅子边上，好像守着什么似的。

古曦刚醒，烧未全退，脑袋还有点沉，定定坐了会儿，又自然而然靠他肩上，像一株没什么活力的植物，总想凑近有光的地方。

闭上眼睛，感受得到他打字时肩膀轻微的颤动。这个房间似乎成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