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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禹的脸憋的红彤彤，有些腼腆，并不适应这样上下打量的目光。

“好了好了。”谢琳琳出声替她解围，“我看上班时间也要到了。你们怎么还不收拾东西？”

又说起陆禹的同学。

“真羡慕你，世界大饭店有钱都不一定能进呢。你那同学什么来头啊？”

陆禹也一无所知。

谁知道记忆里只会扎风筝的傻小子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有钱人。

不过能在那个年代住上小洋楼的人，本身财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是谢琳琳提醒了她，陆禹也想去见见世面，在群里发了个1。

又痛失了好几个兼职的单子。

信用卡这个月九号就要交款了，陆禹想到又觉得头疼，不知道这笔不小的钱要怎么还。

报上苏静雅的名字，迎宾领着陆禹上到六楼，带她到包厢门口。

陆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老同学没怎么变，热情和她打着招呼。

她环视一圈房间，发现苏静雅并没有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菜一盘接一盘的上来，摆满了一桌，可谓是满汉全席。怕大家吃不惯，苏静雅点的都是关城本帮菜。

服务生揭开锅，锅底冒着白花花的一团蒸汽。蒸汽完全散去之后才得见菜品全貌。蒸鸭被开膛破肚，腹腔里填上满满当当的食材，正是所谓的八宝鸭。

小时候听过家乡人一句老话，如果说世界大饭店做的八宝鸭不是正宗的，那么全关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出能做正宗八宝鸭的厨师。

薛凯说：“闻柝说他临时有事，会晚来一些。叫我招呼大家先吃。”

众人像饿虎扑食般动起筷子。一顿风卷残云过后，再等陆禹定睛一看，鸭子连个身影都没见到，自己也只吃了一口，这一口就足够她舔好几次唇角回味。

苏静雅临时在家开了一场线上会议。

会议结束时，天已经擦黑。

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出门。

薛凯问他，苏静雅，拿十万块钱砸陆禹出来，值吗？

苏静雅说值。

你看陆禹东躲西藏十来年，这不就被他砸出来了吗？

推开门时，雷声在头顶低声嘶吼，冷风刺骨。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一场大雨。

“我来晚了。”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苏静雅推开包厢门。

陆禹混在人群里，连头也不抬，默默夹菜。

只听见他们阿谀奉承着苏静雅，说他才是真正的有钱不忘老同学。

分明刚刚不是这样，在他还没来的时候，陆禹听见那群人说苏静雅私底下一定做着什么非法买卖，不然怎么会这么有钱还摆阔。俨然一副嫉妒发酸的嘴脸。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苏静雅还真是请了一群白眼狼。陆禹在心底暗暗替他鸣不平。

“温棠。”

正发着呆，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静雅就站到她身旁，指了指边上的空位子。

“我可以坐这里吗？”

陆禹心里一惊，强装着镇定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坐在她身边开始，像是天生带了一种磁力。

陆禹再也不能好好吃饭。她总会分神观察他的动作，他的一颦一笑。

曾经住在小洋楼里，会给她扎风筝，像野狗一样带着她漫山遍野跑的少年不见了，苏静雅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变成一个真正的大人，甚至找不到一点从前的影子。

就像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同学。除了上学路上偶尔相遇，彼此之间并无交集。

让陆禹疑心，那个过去的苏静雅是否真实存在过。

可再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也许从她和所有人切断联系，孤注一掷去北方读书开始，他们就注定形同陌路。

苏静雅并没有怎么动筷子，他和同坐一桌的老同学叙旧。嘴里时不时蹦出几个金融名词，听得陆禹头昏脑胀。

果然这些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本事，是陆禹这般凡人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跨越的阶级。

陆禹如坐针毡，思索着如何开口离开。

酒足饭饱之后，男人们就开始了他们的拿手好戏。天南地北夸夸其谈，听的人犯困。

“要我说，k公司就应该把m给吞并了，要想靠它自己打翻身仗，那就难咯。前年被k列入旗下的那个公司，不就是死灰复燃，现在开了好几家连锁店吗？”

听着他宏大的叙述，苏静雅不忍心出声反驳，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笑盈盈地抿下一口酒。

心底却嗤之以鼻。

也就在此时，陆禹站了起来。

“闻柝，我先回去了。家里的猫还没喂食，我怕它饿坏了。”

“那我送你。”

陆禹连忙摇头：“不麻烦你了。”

苏静雅并没有听她的。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包厢。

陆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

苏静雅追了出来，在她身后喊。

“陆禹，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脚步终于停住了。苏静雅三两步就轻松追上她。

狭小寂静的回廊里。只有两个人的身影。

哗啦一声，蓄积一天的雨水终于松懈下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敲打着窗户。

陆禹回头担忧地望一眼身后的窗，嘴硬着：“没有。”

苏静雅冷哼一声，怒极反笑。

谁知道今晚的苏静雅看起来有多蠢。他明明能有条不紊地完成工作，却全部都安排在下午，为了挤出时间参加什么狗屁同学聚会，听别人吹了一晚上会漏风的牛。

结果就得到她轻飘飘的一句：“没有。”

苏静雅自嘲地笑着。

“我知道他们都怎么说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不会出尽风头，做这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我这么大费周章，只想亲口听你说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也一起被你抛开了？”

前一秒张牙舞爪面冷心硬的陆禹，此刻被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钱和不断的工作，几乎没了社交，更遑论是恋爱，这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为了还妈妈治病的钱，为了赚她和爸爸的生活费。陆禹没日没夜的工作，以为自己的人生只能止步于此。却被他一句剖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陆禹是有人惦念的。

可是太晚了，就在陆禹花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想要叫住他时，苏静雅已经走进九转回旋的廊亭里，不见踪影。

苏静雅捧着一抔冷水，不断浇洗着脸。也渐渐缓过神来。

整理了ᴊsɢ衣着，又换上一副得体的假面重新走进包厢。

“刚刚接了个电话，我公司还有事情，先失陪了。账已经买过了，祝你们玩的开心。”

“哎，大老板就是事多。”席上有人调侃。

苏静雅没应，他将外套披上身，追了出去。

陆禹还没走，外头的雨太大了。和苏静雅拌嘴的时候还没发觉。

这家饭店的墙用的是最好的隔音材料。将他们不堪入耳的争吵隔绝在外，将她难以启齿的自尊心隔绝在外，也将窗外的瓢泼大雨隔绝在外。

陆禹寸步难行，只好等在屋檐下，心里祈求着雨赶紧停。

正痛苦不堪的时候，父亲又发短信来，让她再转五百块钱。

陆禹决定不再忍气吞声，回拨了电话。

“喂。”电话那头怯怯懦懦地应着，“你表姐这个月刚出月子办满月酒，各家都出五百块。你…”

电话里一时沉默，意识到什么，父亲不再往下说了。

“表姐家不是早在你找她们借钱的时候就已经断了吗？断绝关系的亲戚，还要给她包礼金吗？”

被女儿轻易看穿了小把戏，父亲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一时噎住了。

“我每个月给你打三千块钱。一个人住在老家三千块钱为什么不够？”

陆禹走出屋檐，天空黑压压的一片，雨势总不见小。

她抽了抽鼻子，不让自己掉眼泪。

“爸，我这里下雨了。我没有带伞。怎么办，外面好冷，我好想回家。”

“你找我要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些源源不断的钱，你的女儿是吃了多少苦赚来的？有没有吃不饱？有没有穿不暖？”

父亲磕磕巴巴地说：“那…那你记得出门带伞，不要淋湿了。”

陆禹自嘲地笑了几声，挂断电话。

她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苏静雅听到这里。

他不适合出现在这，为她徒增难堪。

于是转过身去，走回廊亭。

陆禹等在屋檐下，身后有门童小跑着跑向她，往怀里塞了一把伞。

“小姐，看您在这等了很久，这把伞借给您。”

陆禹说了声谢谢，“哗”的一声撑开伞，踩进泥泞的雨水里。

离群四

哪有什么猫，只不过都是借口。

陆禹从浴室里出来，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室内一片阴沉，不见活物，雨水顺着伞檐淌了满地。

后来爸爸没再打电话过来，她始终狠不下心，转了五百给他。

没了紧箍咒一般的念叨，陆禹就像从水里浮上来，终于能大口呼吸。

却知道这只是一时的。

算了，生闷气有什么用呢？不如想点开心的事。

陆禹打开手机备忘录，删去最顶上的一串数字。

又还完了一笔款。

妈妈治病借的钱就剩下一万三了。

还完债，剩下的日子总算能是自己的。

又出神想起苏静雅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今晚不会出尽风头，做这个人傻钱多的阔少爷。

真傻，他们有钱人都傻。陆禹想。

一时间陷入回忆。

高二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