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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半梦半醒中，她依旧闭着眼睛，糊里糊涂小声问了几个问题，都得到了极简却笃定的回答。

她问：“电影还有多久了？”

他答：“半小时。”

“坏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

“那个美女活下来了吗？”

“也没有。”

“你不困吗？”

“不困。”

“还离婚吗？”

傅君珩心里抖了一下，一瞬间翻江倒海地想起这几日的惶恐不安，这一年来的小心翼翼，以及二十几年的仇恨与煎熬，复杂甚至自相矛盾的情绪在他体内迅速冲撞，又陡然结合，消失，最后被他悉数融在血液里。

他转头亲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

“你想都不要想。”

第三十九章 饿了，要吃人

两天后的早晨，慕沉霜醒来时发现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傅君珩怀里，恍惚以为时光倒流了，仿佛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兵戎相见都不存在，她又退回到那个兢兢业业的职业娇妻身体里。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拼命回忆有没有说什么蠢话，毕竟彼时她早晨起来的例行公事头一件就是抱着傅君珩撒娇，还真有，她很快想起睁开眼睛前迷迷糊糊贴着他嘟囔过一句：“老公几点了？”

真是要命。

她第二个念头是祈祷傅君珩没有听到那句话，再悄悄脱身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她像对待刚哄睡着的宝宝一样，把胳膊和腿慢慢从傅君珩身上撤下来，轻拿轻放，可还是惊扰到了他，那位快三十岁的一米九的宝宝动了动，胳膊一揽把她圈在怀里。

慕沉霜翻了个白眼，又酝酿着从他怀抱里逃出去。好在他抱的不紧，她想干脆滑出去，可刚缩着身子滑了一点点，环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慕沉霜猝不及防，听到隆隆的熟悉心跳声，与她的形成一股奇特共鸣。

她一向自诩能辨别出枕边人的呼吸状态，盲目断定他仍在沉睡，一定没听到那句话，可几乎立刻，头顶上传来低哑的声音，回答了她带着娇哼的问题。

“不到九点。”

然后，他又把她搂紧了些。

慕沉霜眼睛一闭，痛心疾首骂自己没出息，前两天刚主动给人家台阶下，结果人就带你看了场闷死人的文艺片，第二天早早出门去上班，到半夜她睡着了才回来，一整天连个电话微信也没有，按理说我应该作一作闹一闹的，再不济也要冷他一冷，怎么还投怀送抱了？

他还抱的挺自然？大尾巴狼。

慕沉霜一向是个锱铢必较的，偏偏傅君珩又很容易勾起她的胜负欲，她几乎能想象头顶上那颗脑袋的得意模样，越想越懊恼，便也不给他好过。

于是，埋起来的脑袋嗡嗡的问：“你不去上班吗？”

“不想去。”

“那起来吃饭吗？”

“不想吃。”说着，圈在她脖子上的胳膊紧了紧。

慕沉霜咬了下唇，凭着对他的了解伸手向下探了探，嘴上不饶：“不饿吗？”

傅君珩一惊，向后缩了下，低声警告：“别乱动啊。”

慕沉霜偏不，凑上去揽着他的腰，手灵巧顺着睡裤滑进去，用最能拿捏他的方式让他不得安宁。

傅君珩忍了一会，还是着了她的道，翻身把她按在下面，低头，眼底一片黑，眯起来在她素净的脸上圈圈划过，最后落在带着勾的眸子上。

“干嘛？”慕沉霜笑。

他弓起腰，又把她向下拽，“饿了，要吃人。”

慕沉霜也不慌，仍是咯咯笑着说：“你不是不喜欢早晨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

她眨眨眼睛，看似在努力回忆：“就去年，有一次……”

他忽然想起什么，立刻说：“我收回。”

说话的功夫傅君珩手上也没耽误事，他似要略掉一切繁琐流程，一手撑着她，一手伸进床头柜找套，可刚拉开柜门只觉身子底下一空，人从他撑起来的胳膊下面灵活地钻了出去。

“晚喽。”

傅君珩伸手想去抓她，她一闪，转身下了床，溜进了卫生间，他抓了个寂寞，也恍然明白又被她涮了一道。

望着那狐狸尾巴消失的地方，咬牙：“这事没完。”

慕沉霜脸上狡黠得逞的笑容在对着镜子刷牙过程中渐渐卸掉，不经意叹口气，换上一副忧虑神情，她刚才那番不讲武德的算计也不完全是胡闹，她在试探，试探傅君珩这两天吃药的情况。

慕沉霜之前一直不理解傅君珩为何对这事兴致恹恹，起码婚后有一段时间很明显，总是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愿意开始，可一开始就跟饿狼一般非得把她从里到外拆个彻底。去年夏天有一个早晨慕沉霜故意逗他，他明明来了反应，却推脱不喜欢早晨做把她晾在那，更不讲武德。

如今慕沉霜才明白，那是他刚开始吃违禁药的生理反应。

廖教授说在刚吃这种药时，情感上会非常淡漠，甚至不近人情，生理上也愿不从心。他们自己也非常痛苦，但就是再怎么努力也很难积极调动情绪去应对，宛如行尸走肉。

“那为什么又会有变化呢？”

慕沉霜昨天下课后又去拜访了廖教授，问了些躁郁症相关的问题，她联想到傅君珩大概自春节后情绪和生理上的好转，问了问廖教授。

“随着对药物适应副作用会变小。但副作用虽然小了，对情绪的控制却不如从前，更容易暴躁，想继续控制就得加大剂量，但又会引起更强副作用，恶性循环。”

从刚才那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的状态看来，慕沉霜稍稍松了口气，起码目前他还没有加大剂量。

慕沉霜想过跟傅君珩沟通一下这个事，但廖教授劝她不要急，与其强硬干预，不如从了解和接纳开始。

在从廖教授实验室走回家的路上，慕沉霜花了些时间消化这句话，也仔细思考过怎么招架如今的局面，可她天生就不是个细腻敏感的女人，想着想着就跑偏了，脑子里想的不再是怎么把她丈夫的情绪病疗愈到可控范围内，而是认真考虑去学点防身术再遇到傅君珩发癫好歹能武力制伏。

后来她干脆不去烦心了，抛去那些担虑和束缚，该怎么样怎么样，寻常人家也难免有个磕绊，再说这日子照这个节奏过下去指不定谁比谁先疯呢。

想通了之后她舒畅了不少，也终于沉沉地睡了个好觉，甚至因为过于放松早晨滚到人家怀里挂着，想到这里正在收拾家务的慕沉霜不自觉皱了皱眉，这时忽地收到傅君珩的信息。

几个字：【外面太热了。】

慕沉霜回：【有多热。】

【就八个太阳那么热吧。】

慕沉霜笑，她笑点偏高，却经常会被傅君珩的幽默感戳到。

慕沉霜下午在学校上课时又收到他的信息，他今天貌似没那么忙，变得缠人起来。

他先是发了一张鞋的照片，慕沉霜点开看了看，是一款银色的机能风运动鞋，厚底圆头都是时下最流行的，除此之外鞋身却用了很有设计感的立体纹理，正面看很圆润，侧面却超级酷。

慕沉霜很喜欢：【好看！设计感很足啊，比那些国际大牌都酷，酷到没朋友。】

她以为是尚飞的新款什么的，又问：【市面上没看到有卖啊？】

傅君珩回：【绝版了。】

然后附加了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慕沉霜：【那太可惜了……】

傅君珩：【但有你的。】

慕沉霜手机放在桌子底下猛敲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傅君珩片刻后回了句：【再挂网上卖我揍你啊。】

慕沉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低头看着那一行字脸红心跳的，半天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