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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去的时候忽然脚下一空，眼见要栽下去，车帘里忽然伸出来两只手，一左一右拽住她的手臂，猛地就拉进了车厢。

　　白汐惊魂未定，还没缓过神来，两个少年已经齐齐松了手。

　　谢玹皱眉道：“怎么连上个马车都这般不当心？一夜不睡，还能变蠢不成？”

　　白汐：“……”

　　她能说：刚才就是忽然放松下来，一下子思绪有点飘吗？

　　“少夫人离我远一些。”

　　谢长寂开口，白汐越发的不明所以。

　　这谢家公子是有多不喜欢蠢人，她方才也不过就是差点摔了，至于这么一个个的……这么嫌弃她么？

　　白汐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哦”了一声往角落里坐了坐，眼里满是：你们高兴就好。

　　“我身上血腥味重。”谢长寂勾了勾唇，笑意却不太真切。

　　少年一袭绛色锦袍，衣衫上颜色深深浅浅，也不知道染了多少血，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细看之下，简直触目惊心。

　　白汐递了一壶酒过去。

　　同时，谢玹递过去一方锦帕。

　　方才在议政殿上，对着千百个叫嚣着要重惩着自己的朝臣都不曾皱眉的少年，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你们真是……”

　　他接过了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剩下全部倒在了脸上，然后凑到谢玹面前，“三公子快帮我擦一擦。”

　　谢玹蹙眉，把锦帕扔在了他脸上，“自己擦。”

　　谢长寂道：“我手疼。”

　　三公子别开眼，没理他。

　　“我来吧。”

　　白汐忍不住扬了扬唇，拿着锦帕帮谢长寂擦去脸上的血迹。

　　少年肤若白玉，便是帝京城里那些个号称第一第二美人的美娇娘也望尘莫及，她下手不由得轻了又轻。

　　谢长寂十分配合的闭眼，轻笑道：“三弟，你这样叫为兄很是伤心啊。”

　　这人惯是个会装模作样的。

　　谢玹懒得看他。

　　谢长寂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也算是死里逃生了，你怎么就不能给个好脸，笑一笑，嗯？”

　　笑不出的三公子，又翻出来一方锦帕递给白汐，“把他嘴堵上。”

　　谢长寂故作伤怀：“三公子好生无情。”

　　谢玹：“……”

　　白汐拿了干净的锦帕，屈指敲了敲案几，“手伸出来。”

　　她倒是不想打断这兄弟两说话，可长兄要是再这样逗下去，三公子恐怕要从马车上跳下去了。

　　少年眸色微顿，“手就不擦了。”

　　白汐不解：“……为何？”

　　“擦不干净。”谢长寂凝眸，沉着而平静道：“我这满手的鲜血，擦不干净的。”

　　不知为何。

　　白汐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疼了起来。

　　像谢长寂这般绝艳的少年，就应该醉卧锦绣高阁，不问权势纷扰，琴瑟笙箫绕梁起，温香软玉怀里拥。

　　这一刻。

　　她想把世间千般美好都捧到这少年面前，博他一笑。

　　可话到了嘴边，竟没有一个字能说出口的。

　　谢玹道：“原不该这么急着杀了完颜皓，长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除了帮你收拾残局，还能说什么？”

　　“即便是被千万人唾骂，我也不能纵虎归山。”

　　谢长寂说：“我原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要骂就骂吧。我不能眼看着他回大金卷土重来，只是连累了少夫人和三公子……”

　　他忽然正经起来，说的这话，竟带了几分有几分苍凉。

　　谢玹开口打断他：“长兄不杀完颜皓，骂你的人也不少，也不过就是从背地里骂变成了明面上骂。仔细想来，无甚区别。”

　　谢长寂低头苦笑：“三弟此话，听起来甚道理。”

　　白汐道：“擦不干净又怎么样？”

　　少年抬头看她。

　　她说：“这帝京城里，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我只知道，绝不能残害无辜性命，该杀之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少夫人说的是。”谢长寂忽的笑了，琥珀色的眼眸里有光华万千。

第145章 心口上的伤疤

　　回了将军府。

　　府里一众人齐刷刷站在庭前，用目光对“醉酒夜游”的谢将军慰问了一番。

　　谢长寂看着大伙儿眼下的黑圈，哭笑不得道：“你们这是……全都一晚上没睡？”

　　众人点点头，年纪最小的珠儿开口道：“少夫人怕将军走丢了，带着人在城里找了整整一夜……”

　　少年回头看来，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白汐的模样，他微微一笑，连带着眼眸里的她也熠熠生辉起来。

　　白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同众人道：“将军回来了，没什么事你们该补觉的补觉，该做事的做事。”

　　众人应声去了。

　　白汐同离得金儿耳语了两句，后者看了谢将军一眼，飞快就跑回院子里去了。

　　谢长寂同她道：“你也一晚上没睡……”

　　白汐开口打断他：“右手袖子卷上去我看看。”

　　少年愣了一下，眸色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没什么事，一点小伤而已，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卷上去。”

　　白汐难得有这样硬气的时候，目光落在少年染血的衣袖上。

　　绯色深深浅浅交叠，看不出来伤的如何。

　　她不由得秀眉微蹙。

　　谢长寂诧异她对这事的执拗，无奈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可看的。”

　　他伸手去卷左手的袖子，鲜血在白皙的手腕上凝固，被利器割开的伤痕，皮肉翻卷深浅不一的血迹干涸，触目惊心。

　　“等等。”

　　白汐眼睛有些发红。

　　“都说了别看……”

　　谢长寂以为这伤口吓到了少夫人，连忙把袖子放了下去。

　　“我来。”

　　她却上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袖子往上卷，眼睛顿时有些红了，“这就是长兄说的小伤？”

　　这少年在议政殿上谈笑自若，人人都把他当成杀人不眨眼的小阎王，唯恐避之不及。

　　可谁知道他昨夜追出百里杀完颜皓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

　　“那什么……”谢长寂笑笑：“不伤及性命的，都是小伤。”

　　金儿拿了伤药回来，呈给少夫人的时候都不敢出声。

　　白汐咬着牙没说话，下手越发的小心轻柔，把少年同血肉粘在一起的衣袖一点点分开视线有些模糊，眸里水光险些要溢出来。

　　谢长寂垂眸看她，手臂上的伤已经痛的有些发麻了，可少女指尖微凉，轻颤着碰触着他的伤疤。

　　一瞬间，竟如烈火燎原般，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烧着了。

　　少年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动作，俊脸微微僵了片刻，才笑道：“三公子闲着没事干，让他帮我擦就好。阿酒，你去歇一会儿。”

　　旁边皱着眉头的三公子闻言，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我弄疼你了？”

　　白汐的手还有些轻颤。

　　“嗯……啊，这个……”谢长寂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许久才说出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而且，这事，三公子比较有的经验。”

　　谢玹抿了抿唇：这时候想起来男女授受不亲了？

　　早干嘛去了？

　　不等他说话，谢长寂已经拉着他往长廊走去，压低了声音说：“别磨蹭，我这手还疼着！”

　　谢玹面无表情：“长兄方才还说是小伤，不疼。”

　　谢长寂嗯了一声，极其自然的说：“那是说给阿酒听的。”

　　谢玹道：“……长兄，劳烦你要点脸。”

　　谢长寂一抬手，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为兄若是不要脸，早抱着你哭了。”

　　谢玹：“……”

　　谢将军有些忧愁道：“我这手，也曾拥过江安十四城的绝色佳人，若是留了这么丑的疤，以后都不好意思去握美人腰。”

　　三公子一张俊脸面无表情：“阿酒方才怎么能下手那么轻？”

　　阿酒正在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沾了少年的血，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谢长寂不似帝京城里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很少穿白色浅色的衣衫。

　　他大多时候都是一袭绛衣，浓烈桀骜，一出现，便夺尽世间颜色。

　　许多人抓着这个由头诋毁他，言官参这少年的奏折一叠一叠的往御前送，安阳满城被屠，谢家死了那么多人，谢长寂却不着镐素，光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出来这人品行不良，来日必成佞臣。

　　连老皇帝在议政殿上让他自己解释。

　　谢长寂说了一句“红衣染血，最不容易看清。”

　　听得群臣背后发凉，这小阎王到底说是要杀多少人才能停手。

　　白汐此刻忽然想起，那少年红衣上染的血，一半是别人的，另一半却是他自己的。

　　这一瞬间，她鼻尖发酸，心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险些站不住。

　　金儿连忙扶了她一把，“少夫人，您没事吧？”

　　“还好。”

　　“还好……”

　　白汐喃喃自语一般。

　　还好这一辈子，她早就想好了，要好好的，娇养着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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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伤残了的长公子卷好袖子让三公子上药。

　　谢玹道：“把里衣脱了再上。”

　　谢长寂抬手，一副大爷要人伺候的模样，笑道:“我一只手没法脱啊，有劳三公子？”

　　屋里也没旁人。

　　“别乱动。”

　　谢玹上手，利落的把他的白衣里衣扒下来，眼角余光一瞥，不由得皱眉问道：“还有人能朝你心窝捅？”

　　谢长寂当了那么多年的富贵公子，肤若白玉，心口处那道伤疤就变得格外显眼。

　　谢长寂不甚在意道：“上次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多了这道伤。”

　　他还琢磨着那人微凉的指尖为什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