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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陆晋渊抽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顾望尘咽喉：“你竟然敢一再忤逆朕！？”

顾望尘跪扶在地，冰冷的寒气顺着铠甲侵入骨髓。

“臣年幼时，曾于宋家开蒙，宋家有恩于臣，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家死后还要受骨肉分离之苦！”

剑刃锋利，顷刻间变划破了顾望尘颈间的肌肤。

武将们纷纷求情：“陛下息怒！”

“小王爷只是惦念宋家恩情，陛下万不可为此迁怒。”

陆晋渊胸膛剧烈起伏着，手中剑力道越来越重。

陆晋渊居高临下冷睨他：“那朕就再告知你一句，便是慕云绾在，她也定然愿意葬入皇陵，她深爱朕，必不可能离开朕。”

话落，他撤回手扔下剑，转身回城。

慕云绾跟在他身后，掩下眸子里的涩然。

“陆晋渊，你错了，我不愿意的。”

“很早以前，我就不愿意了。”

可惜陆晋渊听不见。

幽州城内，慕云绾的尸体也已经被收入城内，封入冰棺。

为了让冰棺不化，陆晋渊特意命人不在屋内摆放炭火。

他一身玄甲立在冰棺前，双眸通红。

往日情深还历历在目，奈何红颜薄命……

陆晋渊抬手，阖上她的双眸，又诏来国师。

少倾，外面传来通报：“陛下，国师到了。”

陆晋渊立即敛下脸上情绪，又变回那个冷漠至极的帝王。

他转过身，看着国师：““六年前，国师为朕占卜，说有一紫薇星落于宋家，得此星者得皇位。如今朕皇位稳固，可见国师占卜术之高。”

他看向冰棺内的慕云绾：“听闻海外有药，能活死人化白骨，朕想问你是否还有办法能救她。”

国师深深叹息：“陛下，人死如何能复生？”

陆晋渊握着冰棺的指骨泛白：“为何不能？朕不准她死，她怎么敢死！”

“国师即刻领一队士兵，向东出海，七日之内，务必为朕带回神药。”

国师大惊失色，抬眸对上陆晋渊不容置疑的眼神时，顿时噤若寒蝉，领命告退。

出门的那一刻，他拭去额头上的冷汗，迈步进了顾望尘的房间。

房间内阵法纷杂，到处都是秘秘麻麻的符咒和线。

顾望尘颈处伤痕已经包扎。

见国师来，他点头示意：“还请国师指点阵法。”

国师艰难咽了咽喉咙：“此法为上古秘法，能否成功还未可知，小王爷前途无量，为何非要执着一个死人……”

顾望尘神色坚定：“国师不必再劝，我意已绝。”

国师劝不动，只能哀叹一声：“镇南王府的恩情，待小王爷见到宋小姐后便算我还完了。”

第13章

古有传言，昆仑之巅的秘法能重聚死者魂魄。

只是条件极其苛刻，需要有万千怨气，再有人愿用生命交换。

故而此法鲜少能成功。

如今战场之上，怨气已有，顾望尘已愿意以生命做为交换，为慕云绾重聚魂魄。

国师细细观摩完善阵法。

顾望尘恭敬行了一礼：“劳烦国师。”

国师不断摇头：“痴儿……”

顾望尘不为所动，思绪缓缓飘回从前。

齐朝开国之初，除了宋家封为一等忠勇公爵，谢家的恩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家是齐国唯一异姓王，有南境封地，军队数十万。

可随着开国皇帝逝去，朝廷实行推恩令，镇南王府渐渐衰落。

到顾望尘这一代时，谢家已经不得已将他送入京城做质子。

他自幼于宋家开蒙，与慕云绾青梅竹马。

备受冷落的那些年，是宋家为他支起一片天地，让他无忧无虑长到10岁。

如今宋家被灭门，顾望尘如何能坐视不管。

纵使天下人都不信宋家，他都不会相信宋家会谋反。

记忆里，慕云绾一直都是那个舞刀弄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3

多少个冰冷的夜，都是她陪着他渡过……

无论何种代价，他都愿意再为她博得一线生机。

何况，顾望尘还有另一个不得不救慕云绾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国师疲惫的声音传来，打断顾望尘思绪：“小王爷，好了。”

顾望尘回过神：“劳烦国师。”

国师无力的挥了挥手：“接下来就静静等待今夜子时，用宋小姐亲近之物为引，便可开始聚魂。”

亲近之物……这属实有些为难。

慕云绾的尸体一被收殓，就送去了陆晋渊的房中。

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靠近，更别说什么亲近之物……

一筹莫展之际，顾望尘忽然想起那柄长枪。

“国师，兵器是否也能算作亲近之物？”

国师颔首：“可。”

闻言，顾望尘推开窗望月。

此刻已近亥时末，时间紧迫！

顾望尘立即出门，直奔军需库。

一刻后，他拎着那柄伤痕累累的长枪回到房间，在国师的示意下放入阵眼。

顷刻之间，狂风大作。

国师衣角纷飞，双手结印，嘴里不停默念着咒语。

顾望尘的心紧紧提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不知过了多久，国师忽然面容痛苦，与阵前吐出一口鲜血。

于此同时，风停了。

顾望尘赶忙扶住他：“国师！？”

国师挥手推开顾望尘，“就快了。”

他咬着牙，将印结到最后。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慕云绾！

顾望尘双眸发红，声音嘶哑：“国师，成了！我们成了！”

国师却像是老了十岁，头上仅剩的黑发也变得雪白。

他转身走出房间。

顾望尘紧紧盯住慕云绾：“流筝……”

慕云绾怔怔看着他，她不是被困在陆晋渊身边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顾望尘这里？

她愣了好一会儿。

直至顾望尘的轻唤传来：“流筝，流筝，是我，顾望尘。”

第14章

慕云绾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顾望尘……”

顾望尘欣喜若狂，几欲垂泪：“是我，是我……”

“是我来晚了，让宋家一家都死于非命……”

慕云绾听着，又想起过往的那一幕幕，心口处不受控制的涌上强烈的痛意，几乎快要撕裂灵魂。

原来再释然，在回想那些旧事时也不能视如云烟。

顾望尘见她神色痛苦，满眼担忧：“你……你想起来了吗？”

慕云绾眼眶发红，却无任何泪水落下。

她哽了又哽，才问：“我没忘过。”

顾望尘一怔，神色复杂。

就听慕云绾继续说：“甚至说连死后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我也都一一见过。”

她看着顾望尘：“这些时日我一直跟在陆晋渊身边，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可惜我什么都做不了。”

顾望尘一愣：“你的灵魂……一直跟在陆晋渊身边？”

慕云绾自嘲笑笑：“是啊，被困在他身边，逃不脱，走不掉。若不是你，我现在也被困在他身边。”

顾望尘眼中带着些可怜。8

慕云绾不想看到，垂眸轻喃：“将领功高盖主便是错，自古如此。”

“成王败寇，史书也只能任由陆晋渊书写，是忠是奸，唯有他一人说了算。”

说着，慕云绾撑起抹笑：“顾望尘，带我出去走走吧，让我看看我兄长用命守护的幽州是什么样。”

顾望尘垂在身侧的指骨捏的泛白：“好。”

两人走出房间，登上城墙，不想却在城楼口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顾望尘脸色骤变，下意识朝着慕云绾的方向扫了眼，才躬身行李：“陛下。”

陆晋渊敏锐的捕捉到他的慌张，定定将目光落在顾望尘身边。

慕云绾见陆晋渊，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也会出来。

慕云绾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怕，如果自己再上前，这突然来到的自由是不是又要失去。

她是不是又要被困在陆晋渊的身边了？

慕云绾没有动，与陆晋渊中间隔着顾望尘。

陆晋渊没有察觉慕云绾的存在，只见顾望尘额角有冷汗滴落。

“爱卿……很紧张？”

顾望尘的心高悬着，生怕被陆晋渊发现异样。

他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神色：“臣……”

“臣只是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一时之间难以入眠罢了。”

陆晋渊面无表情：“今日朕剑指你咽喉时，不见你有任何惧意，区区战场，竟能将镇南王府的小王爷吓得夜不能寐？”

顾望尘立即跪下，将头叩在冰冷的城墙上：“今日之事，是臣该死，臣明日愿重新提议，请陛下以皇后之礼，将宋小姐葬入皇陵。”

一旁的慕云绾闻言，不敢相信他竟会如此提议。

她怒从心起：“凭什么？我不同意。”

“我与陆晋渊之仇不共戴天，绝不会死了之后还要受他挟制！”

“顾望尘，你给我起来！”

顾望尘充耳不闻。

陆晋渊却剑眉紧拧，再次环视一周：“顾望尘，你有没有听见流筝的声音？”

第15章

城墙上一片死寂。

慕云绾立即噤声，不再言喻。

陆晋渊眼中闪过疑惑，“谢卿没听见吗？”

顾望尘跪着，后背满是冷汗：“回禀陛下，臣未曾听见任何人声，许是陛下思念宋小姐……”

他话未说完，便感受到陆晋渊冷厉的目光落在后颈处。

“她不是什么宋小姐，明日之后，她只会是我大齐的皇后。”

陆晋渊语气笃定，顾望尘也不敢再去触碰他的逆鳞。

毕竟明日之事，谁又能说的准。

一旁的慕云绾却无法忍受，“我因他而死，却要以他妻子的名分下葬，真是讽刺。”

顾望尘仍旧跪着，直到陆晋渊离去才起身。

他揉了揉膝盖，驱散腿上的寒气：“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看下方的战场，尸横遍野，可见此战究竟有多惨烈，而京城中仍歌舞升平……”

慕云绾扶着城墙的指骨泛白，她远眺着，荒凉的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