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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跟朝中之人打交道，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本就声名狼藉，若再衣衫褴褛只会叫人笑话。

阮瑾修只能豁出颜面，带着引泉去寻了那些往日旧友，想要借些银钱周转些时日，可往日个个与他交好之人，如今却都落井下石，他迫不得已只能找到了阮家族亲，可那些人厌恶他们丢了国公爵位，险些带累族中，人人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还是个心软些的族兄看他可怜，施舍了一些碎银和旧衣给他，而阮瑾修来钱家，选的已经是里面最好的一件衣物。

“郎君，我们赶紧回去吧，这衣裳不能破了。”

引泉忙拉着阮瑾修就走。

阮瑾修垂着眼跟在他身后离开钱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半个字。

……

积云巷宁府，已经换了外衣的宁延侧身站在鹤唳堂里，一头长发随意系在肩后，不远处的铜颈单足长鹤灯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

沧浪站在他身前说道：“阮瑾修从钱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落脚的地方，未曾去诏狱，不过他脸色很差，回去后就将他身边那小厮遣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缙云迟疑：“督主，那阮瑾修会去问阮家人吗？”

宁延眸中冷戾。：“他会。”

阮瑾修是个极为矛盾的人，他伪善也正直，凉薄却又多情。

他如果是个毫无底线的恶人，自然不会去探究当年往事，免得查出什么之后祸延己身，可他不是，他对苏茉有种古怪至极的愧疚，除非当年的事情他也知情，否则但凡阮家有蛛丝马迹，他都会主动查过去。

“派人盯紧了他，若去诏狱听清楚阮家人说过所有的话，还有当年阮熙夫妇遭遇意外之后，本督记得京兆府应该是去查过的，你去找吴怀一趟，将与此事有关的案宗全部取来。”

缙云点头：“是。”

外间安静下来，缙云和沧浪都退了下去，宁延这才抬脚朝着不远处的屏扇后进去，绕过隔扇，就见宁娘子坐在床前。

“她如何了？”

宁延朝着床边正在号脉的宁娘子问。

第172章再次遗忘

床上苏茉依旧昏睡着，白玉似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宁娘子坐在床边拉着阮苏茉的手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事一样，听到宁延的声音才抬头：“人没事，不过她这脉有些奇怪。”

宁延皱眉：“奇怪？”

“督主过来看。”

宁娘子招呼宁延上前，待他到了身旁，才将阮苏茉的右手摊了开来，她手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大半，斑驳的疤痕脱落后只剩下一道道还没褪尽的红痕，先前掀翻的指甲重新长了起来，透着好看的肉粉色。

宁娘子说道：“寻常受了惊吓晕厥，尺脉到了掌心处会跳动，急则是惊吓不久，沉缓则是旧疾突噩，可是苏茉此处却未曾有异，反倒是这里……”

她指着苏茉右手中指说道：“督主来摸摸。”

宁延不懂宁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照她吩咐伸手覆在苏茉手上，刚开始没察觉到异常，可片刻之后就感觉到她中指底节两侧靠内的地方，突然急促跳动了两下，然后安静下来一会儿，又再次跳动。

宁延抬头：“这是什么？”

宁娘子示意他收手之后，替苏茉将衣袖拉了下来，这才朝着宁延说道：“我跟着我师父学医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过一种很离奇的脉象，叫做鬼脉，这种脉象跟受了惊吓后的脉象极为相似，可内里却大为不同。”

宁延看她：“有话直说。”

“一个是惊吓，一个是撞邪。”

“撞邪？”

宁延眉心紧皱了起来。

宁娘子“嗯”了声：“督主别觉得撞邪是神神叨叨的东西，医者所行有时候其实本就与鬼神道同行，医书古籍里面也曾记载过很多离奇病症，亦有一些非汤药医治的手段。”

比如打嗝时，问他马吃什么，回一句吃草便能止住。

再比如小儿夜哭，汤药不能止，可一碗黍米“叫魂”便能解决。

宁娘子刚学医的时候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过离奇，更觉得师父明明是医者却总神神叨叨让人费解，可是后来见得多了她才知道。

这世间离奇之事不知凡几，人力不可及时，“鬼神”未必是假。

宁娘子朝着宁延说道：“人受了惊吓也叫做惊魂，因魂思不属，尺脉闭合，淤气不通才会成疾，撞邪也是一样。”

“苏茉这般情况就是如此，她中指下侧靠内跳动，这种脉象叫做内鬼脉，照我师父的话说，她这是冲撞了亲长，而且脉象缓停非近日冲撞，反倒像是旧疾沉疴。”

宁延蓦地抬眼，冲撞亲长，旧疾沉疴…

宁娘子并不知道苏茉丢失记忆的事情，他也未曾告诉过她关于荣大娘子和阮二爷的猜测，可是她方才所说却是桩桩印证了今日之事。

宁延心中已信了几分，沉声问道：“怎么治？”

“得知道缘由。”

“可是苏茉往日无事。”

“所以才说是沉疴。”

宁娘子看着宁延：“她这种情况按理说早就该发作才是，若不去心病该是孱弱之态，长居病榻，可是我之前替她看过身子，她身体并无问题，这就很是奇怪了。”

“她今日突然晕厥，可是遇着了什么事？”宁娘子问。

宁延眉心紧拢：“她知晓了一些年幼的事情……”

宁娘子神态一惊，就听宁延道：“不是我的事，是她跟钱尚书家的那位女娘幼时就相识，二人曾是极好的玩伴，也曾在记事的年纪同处过许久，可是苏茉却不记得这些，也不记得钱娘子。”

宁娘子听说不是宁延的事，神色这才放松下来，可听到宁延后面的话又疑惑：“你是说她失忆？”

“不是。”

宁延没有隐瞒，将今日在钱家的事说了一遍后，才又继续：“我这段时间跟苏茉相处时，从她言语间看得出来她是记得年幼时候的那些事的，无论是荣太傅，铖王妃，阮家的那些人，还是陆家以及很多小时候的事她都记得清楚。”

她不记得他，也忘记了幼时那个她抱着腿大哭的“小哥哥”，宁延之前只以为是她年幼不记事，且二人也只相处了短短时日，她将他忘了，可是今天出了钱绮月的事情他才恍然察觉到不对。

“苏茉好像记得她本该记得的事情，可是一些她不该记得的事全然没有印象，就像是……”

宁延斟酌了一下，才徐徐开口：“她像是有选择地忘记了一些东西，无论是本督还是钱绮月，这段记忆对她来说都成了空白。”

他沉默了片刻，又说了句，

“也许还有些别的。”

比如荣大娘子他们的死。

宁娘子听着宁延的话微皱了皱眉，有选择性的失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古怪的病症。

她过往不是没有接触过因为一些意外丢了记忆的人，可那都是一整段时间的记忆，或者是关于某一个人某一件事，乃至过往全部的，可像是苏茉这种挑拣着忘记的她还从来都没有遇见过。

身后床榻上原本细软的呼吸突然重了些，宁娘子和宁延都是回头，就见刚才还昏迷的苏茉睁了眼。

苏茉望着头顶有些茫然，一时间像是分不清身处何地。

宁延上前：“苏茉。”

她侧头人有些清醒过来：“阿兄…宁姊姊？”

宁延上前扶着苏茉起身：“你怎么样？”

苏茉有些疑惑：“什么怎么样？”

她刚说话就觉头疼，不由伸手按了下眉心，恍然想起先前的事说道：“我们不是去钱家了吗，怎么回来了，还有宁姊姊，阿兄之前不是说你进宫去了要耽误些时候，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宁延闻言